【凯源】Photograph【4】
摄影师凯x源能量
Chapter 4
上一次参加葬礼是什么时候呢？
4年前的自己额上还缠着绷带，穿着黑色的西装，面无表情地接待来客。面对那些或远或近的亲戚朋友递上的花束机械地接过，悲痛的、带着哭腔的“节哀顺变”一声接一声，不知含了多少真情实感在里面，点头扯一扯嘴角已经麻木。
两张黑白照片并列摆在一起，定格的父母面容年轻，眼角没有皱纹，目光温柔慈爱。王俊凯深深聚了一躬，指甲无意识扣着领口的一粒扣子领带，窒息的感觉包围了他，喘不过气。
”我和你一起去。“
王源迎着王俊凯复杂的目光走到他身边，望着王俊凯欲言又止的表情，故作轻松地微笑安慰他：
”不用担心我会胡思乱想啦。我这一生太匆忙短暂了，被各种压力和情感推着前进，几乎没有时间好好审视自己的人生。权当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吧。“
王俊凯从柜子里翻找出黑色西装。四年前穿过干洗了一次，就套上塑料袋埋进衣柜深处再没拿出来过，如今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灰。王源换回了刚从照片里出来时的那套白色西装，走到穿衣镜前眉头轻皱，唤了声“小凯，能帮我整理一下领结吗？我在镜子里看不到自己。“
王俊凯闻言走过来，帮他把领结系正，又把衬衫的一点点褶皱抚平，干净清爽的小少爷形象跃然眼前。
”走吧。“
到达教堂时人已经来了不少，王俊凯和王源从边门进去，坐在靠后的位置。教堂前方中央放着一个木棺，里面盛着王源本体；后方是一尊巨大的天使雕塑，华丽的翅膀张开遮蔽了透过彩色琉璃窗照进屋内的光线，神圣冰冷而具有威慑力。
王源的母亲，也就是王俊凯拍照那天和他打交道的夫人，靠棺站立。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裙，头发挽在脑后，脸色苍白而敲碎；周身围了几位年纪相仿的妇人，大抵说着些安慰的话语。王俊凯扭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王源，侧脸精致，眼神平视前方、毫无波澜；脊背挺得笔直，两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僵硬地握拳。他往旁边坐了一点，和王源的肩膀紧紧依靠，一只手覆上王源冰凉的手。
”你要是想过去，我陪你。“
王源睫毛一颤，随即闭着眼摇摇头：”不用了 ，反正她也看不见我。“
告别的队伍移动缓慢，前后都是肃穆的人群，低垂着眉眼，要去完成一项重要的仪式。王俊凯牵着王源站在冗长队伍中间，他想说点什么，怕在安静的空间里太过突兀，又看王源一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也就作罢，只好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
轮到王俊凯时，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王源的本体卧在鲜花簇拥之间，依然是穿着白西服，姿势和拍照那天没什么变化。周边的空气被鲜花的浓郁气息所笼罩，王俊凯真诚地鞠了一躬，偷偷用余光看向一边。
王源站在一旁，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冰冷的身体和苍白的面容，表情若有所思，又像是无可奈何的不舍。教堂内气氛压抑，全体人员暗色的着装为空气染上了一层阴郁的黑；王俊凯所能看到的，是两个洁白的王源相望，圣洁宛若双生天使。
他恍然，下一秒看见王源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然后转身，张开双臂拥抱了他的母亲。尽管能量体的手臂穿过了夫人娇小的身躯，只能形成虚抱的的姿势。
可王俊凯分别看见王源西装背后凸起的褶皱，他知道王源的拥抱是那么地用力。
走出教堂已经是下午四点，夏末的天气依然有些闷热。回家路上王源一直低着头，王俊凯心里揪起一块，开始后悔今天带他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如果将人的一生看作被世俗烦恼缠身的苦难，那么死亡作为终结这一历程的最有效方法，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解脱。可人毕竟是社会动物，或多或少与形形色色的人建立了肉眼不可见却心灵相通的羁绊。生命只有一次，就算是相信轮回学说，再次回到世上，身边也不会是和上一世相同的人了。这大概是人类无师自通的领悟，所以哪怕抱怨哪怕纠结，也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姓名，硬生生切断和这个世界千丝万缕的联系。
逝者解脱，生者背负枷锁；自己和自己道别，真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源能量失去了初见时的活力满满，王俊凯心里的充盈感流失，他绞尽脑汁思考安慰的话语，却在看见路边一家店铺时停住了脚步。
王源不是没有猜测到王俊凯在想什么，他很疲惫，暂时想一个人梳理一下情绪。察觉到王俊凯停下他也不再往前走，抬头对上真挚的桃花眼。
“想弹钢琴吗？”
他们停在一家琴行前，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光滑的琴身在暖黄色调的橱窗灯下闪光，发出无声的邀请。
王源有点动心，这架钢琴和自己家那台外形相似。练琴数十载，生病修养在家，钢琴就是他最忠实亲密的伙伴。王俊凯看见王源眼里渴望的光芒，拉着他准备进店，王源却暗暗使了力，站在原地不动。
“源源？”
“我弹不了的..这架钢琴不是你的东西，我碰不到。我没事啦小凯，回家吧。”嘴角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容。
王俊凯探头往店里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人，老板大概是有什么事离店，门都不关。“我有办法，跟我来。”说罢揽过王源肩膀跨进店门。
王俊凯坐在琴凳一边，拉过王源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撑住钢琴的琴盖。
“间接触碰，这样可以了吧？”
王源有些犹豫地将手指放上琴键，果不其然触碰到了。熟悉的感觉钻回身体里，他回想了一下曲子，右手食指按下第一个键——
流畅的音符仿若山间泉水，从王源灵巧的指尖倾泻而出。王俊凯静静地注视着投入到音乐中的人，王源低垂眉眼，全神贯注，手指白嫩修长，在琴键上轻快的舞蹈，从低音滑到高音，绽开一路薄荷绿的风景；又从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珍珠，细碎却泛着光泽。《致爱丽丝》在王源的弹奏下仿佛一场缠绵悠扬的恋爱。
音乐是治愈伤痛的良药。王俊凯眯起眼，看着王源的侧颜一点一点生动起来。一曲毕，身后传来轻微响动。王俊凯回头，橱柜旁一扇门打开，一个扎着马尾的男人站在门口，看向这边的表情满是惊吓。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王俊凯没有任何犹豫地拉起王源的手夺门而出，不管不顾琴行店主的喊叫，在街上奔跑起来。跑到公寓楼下时停下步子。王俊凯撑着膝盖喘气，背上出了汗，衬衣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他看向王源，对方脸色潮红，眼睛上蒙了一层雾、水灵灵的让人怜爱。王源眨眨眼，清甜的薄荷音在鼓起了胸腔里的的船帆：
“我很开心，谢谢你，小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