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Photograph【6】
摄影师凯 x 源能量
Chapter 6
会长打电话过来时离参赛作品提交截止日期也只剩一周时间。拍完日出回来后王俊凯又去其他几个地方取了景。王源跟着王俊凯外出跑了几趟，最开始的新鲜感到后来还是被闷热潮湿的天气给打倒了，宁愿呆在阴凉的室内，翻翻相册、吃吃零食，小日子过得舒适惬意。
小公寓里被专门划分一块用作暗房。为了公平起见、谨防对作品的特殊处理，组委会要求胶片组参赛者必须照片和底片一并上交；因此王俊凯一回到住所，就一头扎进暗房，秉承着处女座的完美主义精神，一丝不苟地配比药水、晾晒，全身心投入到冲印的流程中，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出来。伸了个懒腰，便看见源能量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吊着双眼哀怨地看着他。
“小凯我饿死了！！”
王源穿了短裤，两条细瘦的腿在餐桌底下交叉伸直。王俊凯撇开视线，长时间工作让他失去了饥饿感。他倒了杯水，走到王源身边，一手端着杯子，另一手揉乱了王源的头毛。
“你不是会做饭么。还有那些零食，上周才给你买的四包薯片、三包雪饼，就吃光了？！”
“你这几天光顾着准备比赛，根本不知道冰箱什么个情况吧喂！”王源头一缩躲开王俊凯的手，赤着脚窜到冰箱边，来开门，指着空空如也的容器控诉：
“别说菜了，连方便面都没有！我又不能上街去买！”
王俊凯哭笑不得，自己一进入工作状态的确是啥都不管。他举双手投降。打电话叫外卖赔了罪。
转眼就到截稿日。作品提交是在一个小型展览馆里，傍晚六点截止，随后的评审和颁奖、展出也是在这里进行。王俊凯将其处女座精神发挥到极致，挑挑拣拣，好不容易在下午三点敲定了满意之作，小心翼翼将照片和底片包好，装进了信封里。
王源执意要和王俊凯一起去，用他的话说：“源能量能带来好运气。”此时他换上了一套柠檬黄的运动装站在门口催促：
“快点！还有三个小时就截稿了！”
那套运动装是王俊凯大学时买的，穿在王源身上正合适；亮丽的柠檬黄配着他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像是冒着滋滋气泡的柠檬汽水。王俊凯本有些不安，看见王源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不急不缓应了声，这才把信封装进背包里。
时值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时段，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反倒是大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王俊凯开着车，在主干道上行驶了一段路，接着遇到红灯便停了下来；二十分钟过去，前方车辆毫无前进的迹象。
“大中午为什么会堵车？”王俊凯头探出车窗外想看看情况，奈何车队如长龙已经排到几十米开外；他按了几声喇叭，前面一辆车的车主探出头：
“别按了哥们儿！说是车祸呢，貌似出了人命，也不知道处理到啥时候！”
王源在一旁听着，心里怕耽误王俊凯交作品。他四处张望了一番，瞥见一个小巷子，应该是可以拐到其它路上去的。刚准备提醒王俊凯，一扭头，却看见王俊凯深深皱着眉，虎牙磕着的下唇没了血色，像是隐忍什么。
然后下一秒，他拉开车门向前方跑去。
“小凯你去干嘛？！要来不及了！！”
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车与车之间的缝隙挤满了因为堵车而进退不能、无所事事的人，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是手臂架在窗户上对着天空吞云吐雾。王源看见不远处王俊凯的背影艰难地前行，自己索性撒开脚步穿过事不关己的人群。
十字路口场面混乱，人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王源被挡在墙外，却清晰地听见王俊凯急躁的吼声：
“我说什么你们听不懂吗？！！有没有布条？随便一件衣服上撕下来的就可以！！”
“你们愣着干什么？救护车来之前先止血！！他已经快不行了！！”
人群骚动了一阵，大部分却只是站在原地。王源直接穿透人群，看见中心的景象时条件反射捂住了嘴，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被追尾的卡车停在路中央，管状钢材散落一地，其中几根已经沾上了斑驳的血迹；小轿车的车头被撞得完全变形，如同一堆破铜烂铁积压在卡车尾部。然而真正让王源反胃的，是一根滑落的钢材直冲进小轿车的挡风玻璃，直直刺穿司机的头部，暗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混杂着四处飞溅，车身和周围一圈已经是泥泞不堪。
而王俊凯，平日里温柔冷静的王俊凯，怀里半抱着一个中年男子已然失去意识、一只脚血肉模糊；他跪在血泊里，仿佛没注意到被血污弄脏的T恤和裤子，朝着周围吼叫时脸上的惊慌失措和绝望，是王源从来没见过的。
他从未见过的、情绪如此失控的王俊凯。
身边一个好心人总算有了动作，递给王俊凯一件撕破的衬衫下摆，王俊凯一把抓过，双手颤抖着包扎伤口止血；之后就坐在原地，眼神失了焦，嘴唇颤抖着，一动不动。任凭王源怎么叫他都不理。
救护车总算到来，医护人员从王俊凯手里接过伤者，王源冲到他身边，握住王俊凯的手，吓了一跳。
比自己的还要冷。
“小凯？”
围观人群散去，留着的几个人搀扶着王俊凯从地上站起来，赞扬他几句后也纷纷离开了。王源紧紧握着王俊凯的手，慢慢走回长龙队伍末尾的车。坐回驾驶座的王俊凯回了神，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王源疑惑。王俊凯和那个伤者看起来并不认识，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王俊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正了身子启动引擎；手指却使不上力，钥匙转动了几次才启动成功。车子缓缓驶入单行道，王源偷偷用余光看向开车的人，眉心的小山丘仍未变平，藏着诸多心事。
寂静在车内蔓延，只能听见冷气的嗡鸣声。正当王源打算放弃这次对话时，王俊凯开了口，嗓音因刚才的激烈发声而沙哑：
“我爸妈、也是刚才那样离开的。”
王源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当时我爸爸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和他聊天，完全没注意到前面一辆装着钢筋的货车急刹车。我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货车的围栏散架、钢筋穿过挡风玻璃，直接刺进我爸的心脏。”
“我在医院醒来时，头疼得要命，很惊慌地发现自己遗忘了很多事情，我的童年、初中的同学和老师......记忆到高中时代为止，再往前就是模糊的碎片。医生说是暂时性的失忆。呵，暂时性，到现在几年了，我依然找不回丢失的记忆，反而常常噩梦缠身，睡不安稳。”王俊凯把车停在路边临时停车带，身体放松趴在方向盘上，脊背弓成脆弱的弧度。
“车翻了，我比较幸运，在靠外一侧 ，比较容易就被救了出来。我妈妈被卡在后座，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抢救无效。”
他的声音沉闷，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悲痛，“很多事情是可以挽回的不是么？假如当时我没有和我爸爸说话而是看着前方，假如当时现场能有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人，像我刚才那样为我妈妈止血，一切都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可是没有假如。”
王源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温柔地、一遍又一遍抚顺他的脊背。王俊凯整理好情绪，抬起头，眼眶微红。
“生离死别的遗憾，自己尝过，就不想再让其他人经历了。”他吸了吸鼻子，扭头望向王源，桃花眼里盛着一汪泉水，温柔满溢，倒映出王源清晰的身影。
“所以你不必担心，源源，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不留遗憾在人间。”
王源鼻子一酸，凑过身子去额头抵着王俊凯的额头，那人纤长卷曲的睫毛轻柔扫过自己的眼帘。他酝酿许久，最终也只能吐出一声叹息。
“不是你的错。我总是相信生死有命，也因此不会怨恨上天让我以这样的状态和你相遇。叔叔阿姨若是知道你现在有独立稳定的生活，大概也是会欣慰的吧。所以，你不要自责。”
展览馆就在附近，走过去大约五分钟的路程。下车前王俊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因为车祸耽误了挺久，五点四十分，还能来得及。走到大门前王俊凯打开背包，在里面摸索一阵，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然后他匆忙把包挪到胸前，双手搜遍了每一个夹层，头几乎要埋进背包里去。
“装着照片和底片的那个信封...不见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