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赏味期限|伍
BGM-A Great Big World / Christina Aguilera《Say Something》
伍 ·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一顿午饭在略微尴尬的气氛中度过，王源和王俊凯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一个埋头喝粥，另一个时不时扭头关心自家宠物进食；两道目光在空气中四处跳跃，偶尔四目相对火花四溅又像触电一般立刻逃开。饱腹后的Karry并不在乎屋子里两个人类的情感碰撞，拖着笨重的身子挪回窝里午睡去了。王俊凯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站在王源对面，两人面面相觑。
“你...”“我...”
王俊凯又抬起手不自然地掩住鼻子，“你先说。”
现在该怎么办？客套地说句谢谢然后送客么？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软磨硬泡地试探着“你要让他留下来”，嘴巴比脑子更快，“你下午还有什么事儿么？”
王俊凯点点头，抄起沙发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我家WiFi坏了，电信的工作人员说下午去修，可我要改一个策划书传给投资方，让我在你这儿蹭网好不好？”
他的瞳孔湿漉漉的，嘴角微微下撇，不容抗拒的请求，简直和撒娇吃猫粮的Karry一模一样。前一秒王源心里“合着在这儿等我呢”的不甘愿立刻被“你这样就是犯规啊”的妥协所取代，他点点头默许了，“那我回房间继续改剧本。”
傍晚的时候王俊凯轻叩书房门，“我要走了，晚上公司内部要开会。”
“怎么每天都这么忙...”王源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一下午，盯着电脑屏幕眼花脖子酸，一边转动手臂活动肩膀一边送王俊凯到客厅，话已经说出口这才意识到这语气蕴含的亲人之间特有的亲昵，耳朵噌的一下红了，不敢抬眼，生怕对视会暴露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心思。
赌气的硬壳一点一点斑驳脱落，软糯的语气弹在王俊凯的胸口融化开，他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反复默念“爱是克制爱是克制”；出门后突然回身，俯下脑袋偏过头，在王源嘴角印下一吻。
“晚安。”
然后不等王源回应，长腿一迈跑下楼，如同一只偷腥成功的猫科动物。王源怔在原地眨巴两下眼，左手触碰唇角，残留的属于王俊凯的热度和气息萦绕不散，从指间沿着脉络星火燎原一路烧到脸颊，烫人的喜欢。
他跑到阳台，天幕浸入夜色，万家灯火亮起。隔壁那栋楼的夫妻又在吵架，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清晰可闻；楼下的初中生考试没及格被一顿胖揍，抽噎声断断续续；新闻联播字腔正圆得播音、肥皂剧的主题曲、麻将牌被四双手混搅的洗牌声......嘈杂的日常千篇一律。王源探出身子，看着王俊凯踩着轻快的步伐沿着石子路走出小区大门，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笑容。
电影制作的进程安排有条不紊，期间王俊凯带着王源去见了导演。这个留着络腮胡、脑袋后扎了个小辫儿的华裔中年男人姓刘，国际上都用英文名David，是王俊凯在英国读研的师兄。表面上是这么个称谓，实际上王俊凯还在当学生时，David就已经手握六七部独立电影坐在各大电影节的提名晚宴现场了。David回母校讲座时王俊凯作为留学生代表有幸与其交谈，理念相契的电影人一拍即合，一路上也得了前辈不少提点。
看过小说的David对于故事本身兴趣浓厚，在见到作者本人后更是连连惊叹王源年轻的身躯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具有爆发力的潜能和深刻的思想。彼时他们三人坐在制片公司旁一家西餐厅的角落，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缓慢点着头，目光从王源脸上移开，在王俊凯脸上定格，丝毫不掩饰赞赏的眼神。
“Karry你男朋友真的很厉害。”
“您过奖了，再过两周的堪景[1]工作可能需要您和我一起去确认一下...”
坐在王俊凯身边的王源听到他们的对话目瞪口呆，也不管插嘴礼不礼貌：“刘导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导演一个手势制止了，快50岁的老男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挤眉弄眼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ok ok我知道你在想什么。Take it easy，不用害羞，都是自己人。”
王俊凯宠溺地看着王源炸毛的反应，伸手搭在他的脊背上安抚，看向导演的眼神笑意盈盈：“How is your husband， David？”
“他上周和我说要去非洲大草原拍个生态纪录片，那鬼地方信号糟糕得要命，失联好几天了，天知道他有没有被狮子老虎什么的追着跑。”David优雅地抿了一口鸡尾酒，粗犷的糙汉面容竟不自觉柔软下来。王源看了看王俊凯又看了看导演，恍然大悟状：“呃你......”
David无谓地耸耸肩，像美剧里的胖老爹一样摊开手，“我都说了是自己人。”
回去的路上王源三番五次转头看王俊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王俊凯想专心致志开车都不行。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他率先打破沉默：“你想问刘导的事儿吧。”
“嗯......”
“他和他丈夫也是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人主攻剧情片一人主攻纪录片，领证的时候好像是他们在一起的第12个年头...吧，现在都20多年了。”红灯漫长，进入晚高峰的城市主干道车队排成了长龙、寸步难移；王俊凯索性挂了档，放松了肢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其实他们一年内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分开的，搞影视的都这样，满世界到处飞，而且危险和压力都很大。”
”聚少离多.....不会有矛盾吗？“
”我在英国也私下里问过他。他说‘矛盾当然有。可是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本身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少，还拿来吵架、数落、互相埋怨，岂不是在浪费生命’，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交警在路中间指挥过后道路通畅了许多，王俊凯踩下油门，黑色的轿车在灯红酒绿城市中穿行。王源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清冷的风拂过侧脸，心中长久堆积的郁结也好似这纷杂的车水马龙，被吹散了。
进入四月下旬，天气开始回暖，王俊凯时不时会去王源家骚扰一下剧本改编进程，留下来的借口愈加理直气壮：今天是暖气出了点问题，明天热水器又报废了，只要晚上没什么非去不可的应酬，就隔三差五往王源家里跑。后者也不拆穿，鞋柜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藏蓝色的棉拖鞋，鞋面绣了只猫咪，眼神恰好盯着摆在一旁墨绿拖鞋上的胡萝卜图案，说不出的违和感。
”小凯我的改编初稿完成了，邮件传给你？“
王源保存好文档，侧过身子朝客厅喊了一句，无人应答。他有些疑惑地起身出了书房，一眼看见王俊凯斜靠着沙发扶手，仰着头、脑袋歪向一边，似乎是睡着了；双手还顾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幽暗的屏幕光线照亮了下颚的曲线，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胡渣。
王源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绕过茶几在王俊凯身边蹲下，终于有机会细细用眼睛描摹好久不见的人。
他真的太累了吧。虽然王俊凯和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耐心温柔，但王源无意中听到过他打电话时的语气，压低的声线里是讨价还价之后的精疲力尽；那种从骨子里渗透于表层的疲劳和压力，仿佛一层薄雾笼罩着大男孩，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留下了痕迹，黑眼圈和眼底的血丝都能说明一切。王源在王俊凯身边坐下，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王源定睛，锁屏是密密麻麻的影片制作日程表，时刻提醒着主人有繁忙的公务在身。
他心里一动，输入王俊凯的生日”0921“显示密码错误；又抱着尝试的心态输入自己的生日”1108“，解开了，看见壁纸的时候王源愣住了。
那是大一代表音乐社在迎新晚上第一次表演钢琴时的舞台照。
这张照片他自己也有，宣传部的人会给演员发去表演反馈的照片。王俊凯是学生会的人，拿到照片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自己朋友圈里那么多张照片，他偏偏选择这一张。
王源靠过身子，睡着了的王俊凯收敛了雷厉风行的强大气场，神色柔软、丝毫不具有攻击性，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手指从王俊凯的刘海处起始，悬空顺着高挺鼻梁的曲线划过眼帘、紧抿的薄唇、线条凌厉的下颌，像是勾勒一幅青山水墨画。
就让他好好休息吧。王源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让掌心暖和起来，打算将王俊凯的脖子摆正以免醒来之后神经发麻，触到脖颈皮肤的那一刻瞬间缩回了手。
好烫！
王源感觉不对劲，慌忙用手背覆上王俊凯的额头，灼热把他吓了一跳。他轻轻摇醒沉睡中的王俊凯，从抽屉里翻出温度计给还在迷糊当中的人量体温。
38°C，果不其然发烧了。灯光的缘故，王源这才注意到王俊凯苍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唇。他此刻只好手忙脚乱地打了盆凉水拧干毛巾覆上滚烫的额头，又把药箱里还在保质期范围内的退烧药找出来，倒了杯热水，喂王俊凯吃下去。
王源照顾人的经验不足，这一系列动作颤颤巍巍，手脚不协调差点打翻水盆摔碎玻璃杯。吃了药的王俊凯神智清醒了些，呼吸也平稳了。王源的背后沁出一层薄汗，坐在沙发上观察王俊凯的反应，不自觉轻微颤抖的双手被另一双手握住了；一抬头，是王俊凯虚弱的笑容。
”没事的...我低血糖一直就没痊愈，在国外念书拍片的时候也常常熬不住，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一股酸涩在心底蔓延开，王源别过脸去，用力地将自己的红眼眶藏进阴影里。
他早就知道王俊凯是拼命的完美主义者，处女座天生的性格和多年学生干部经验的磨练让他本身追求极致的倔强心气在社会中变本加厉。淹没胸腔的疼惜控制了王源的口腔神经，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最终只憋出一句：”你去我床上躺着吧，今晚别回去了。“
生了病的王俊凯异常乖顺，王源替他掖好被角，刚要抽身就被拉住了手腕；回头，王俊凯仰望他，眼底的示弱一览无余，声音沙哑：
”你陪我吧......“
王源只用了一秒钟就妥协。
他掀开被子刚刚躺下，侧过身蜷起腿，背对着王俊凯满腹心事；忽而背后窸窸窣窣一阵翻身摩擦声，一只手搭在腰际收紧，温热刺激得王源一阵哆嗦，随后热源贴了上来，脊背紧贴胸膛，王源整个儿被长手长脚的王俊凯圈在了怀里。
”这样我会好得快一些。“
王俊凯的下巴搁在王源得肩窝，小孩子一般的无理取闹，呢喃的热气瘙痒耳垂。反驳的力量被抽空，王源发现自己一点挣扎的想法也无，全身被王俊凯的气息包裹着反而倍感安心。
就这一次吧，下不为例。
困意如同铺天盖地的潮水倾泻而下，王源闭上眼，感受着自己和身后的人的心跳频率，像是乘坐一艘偏护晃悠的小木船一般，沉入梦境。
一夜好眠。
王源是被手机的定时闹钟吵醒的。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少了点什么，活动四肢才发觉抱住自己的手臂已经松开；翻个身，床铺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探手过去，徒留一片余热慢慢变得冰凉。
”小凯？“
王源打着哈欠走到客厅，眼尖发现了餐桌上盖着盖子的盘子，盘底压了张小纸条。
王俊凯下午要赶飞机去别的城市做拍摄准备，一大早就被自己的司机接走回住处收拾行李。他在纸条上留言，让王源把剧本初稿邮件传给他；又仿佛猜到了王源的心思似的，他在纸条末尾刻意加上了一句话：
”已经退烧了，在飞机上睡一觉就会好。帮你热了早餐，记得吃。勿念。“
纸条攥在手心，笔迹被拆成一横一竖的线条猫爪般抓挠着心脏，本想回床上睡个回笼觉的王源此刻睡意全无。邮件发送成功之后他嘴里叼着王俊凯帮他热的吐司面包窝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响起，王源几乎没经过脑子思考，接起电话脱口而出：”小凯？“
”噗。“听筒那边一阵轻笑，听声音王源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又懊恼自己像个少女似的矫情，清了清嗓子和对方道了歉。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甚在意，富有磁性的声线王源听得耳熟，几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另一位制片Jackson.
”有些事想要和你说，方便下午出来吗？“
剧本的事情一直都是王俊凯在对接，在出版社会面之后的两个多月，王源都没见到过Jackson。此刻对方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自己依然是普通的休闲服。面对面坐着王源不免恒生一丝紧张。
”小凯出差了，你知道吧？“
王源点头，王俊凯没说具体的”拍摄准备“是指哪些事情，他也保留了自己的好奇心。
”电影拍不拍得成，这一步骤很关键。“Jackson目光平静深远，如同寂静的湖，“成功率70%。”
“什么？”王源讶异，“在会面的时候不是说按照法律法规来拍就没有问题了么？”
“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来阻挠。”Jackson垂下眼，王源大气不敢出一声，他隐隐约约感知某个内情即将浮出水面；下一秒Jackson抬头，说出的话却让王源案子搭建好的心理准备轰然倒塌。
“你知不知道Karry在国外的时候和他父母坦白了你们的事？回国拍电影是因为，他和家里闹掰了？”
首都三环内，一处寂静的别墅区。
刚下飞机的王俊凯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只是被雾霾污染的空气让他呼吸有些吃不消。休整一晚后他乘车来到这个知名的富人区，通过保安问询、安检，受访者授权让他进入。王俊凯怀里抱着牛皮纸档案袋，皮鞋踩在石子路上声响突兀；入户花园的大门缓缓敞开，一位年级略大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青年一步一步走近，已经起了皱纹的脸上，无可奈何的神色一闪而逝。
“欢迎你来，小凯。”
王俊凯在中年人面前站定，低着头，模样谦卑中透露着疏离和谨慎，伸出手和中年人不轻不重地握了握。
“魏叔叔。”
TBC.
不影响阅读的注释：
[1]堪景：影片制作人员率主创团队为片中需要的场景走访拍摄地点，以确认是否与剧本设定相符。
下一章大概会很甜 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