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赏味期限|捌
架空 制片人 x 作家
BGM-蓝又时《孤单心事》
捌 · 看见你 拥抱你
王源跟着《茫生》堪景团队在A市待了一周左右，偶尔陪着剧组去预定的拍摄场地看看空间结构、和摄像大哥讨论机位设置。一直以来他将自己放在一个参谋者的定位，态度谦和，避免以主导者的姿态干涉拍摄准备的过多事务而令王俊凯尴尬。反倒是导演David压根不把王源当外人看，自从他见证王俊凯牵着王源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已经大大方方地把王源划进了自己的圈子里，分镜头剧本作了什么修改都知会王源一声。
这会儿他们正在一个法庭内部，David刚刚和王源确认剧本里出现的审判流程以及必要的道具，然后就率领副导演美术指导还有摄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去了。拍摄法庭戏的场地在一个影视基地内，新装修完毕没多久，空气中仍旧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道。空旷室内上空的几排照明灯晃得刺眼，空调冷气吹得王源手臂泛凉头昏脑涨。他打了个哆嗦，四周张望没发现王俊凯的影子，心头空落落的不踏实，索性起身走向门口，隐约听见门外有谈话声；探头，是王俊凯在在和影视基地的负责人确认相关事项。
王俊凯侧身对着王源，因为要以剧组代表的身份出面交涉，盛夏时日他依旧穿了身合体西装，高档柔顺的面料表面没有一丝褶皱，袖扣精致，直筒西裤贴服长腿的曲线；交谈时眉目舒展，表情生动，笑容的弧度恰到好处，介于谦和与疏离之间游离，给对方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距离。
王源半个身子掩在门后，看着十米开外的王俊凯，心底突然升腾起奇异的陌生感。
他隐约意识到这几个月以来同王俊凯重逢、抵触、拉锯、复合，自己所感受到的始终是王俊凯最为柔软的一面——独面对王源时倾尽一切温柔的丢盔卸甲和极尽所能的安抚迁就，像是溶解了海洛因的海浪一般席卷包围了他，自己也甘之如饴地沦陷。
而作为一个大型团队领导者所表现出的的果决的统筹手段、强大的抗压能力和能伸能缩的公关姿态，王源自从王俊凯大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不远处的王俊凯接过对方手里一叠文件，客套地握手送别，一转头瞥见王源有些呆滞地站在门边，脸上僵硬的肌肉似乎被施了魔法般一瞬间被激活，炯炯有神的桃花眸眯成漂亮的弧线，两颗小虎牙跑了出来，走向王源的步伐宛若脚底生风，皮鞋摩擦过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逐渐放大的身影在王源眼底倒映出一个易碎的梦境。
王俊凯，我究竟是离你太近、从而自动屏蔽了你外坚内柔的防御；还是离你太远、以至于永远无法替你分担压力、因为被保护者的身份而永久失去了与你并肩作战的资格呢。
因为剧本内涉及到国家公务程序的戏份，法庭的申请是全部场地中最为困难的；剧组有钱还不够，必须通过镇级、市级部门领导的层层审批，此刻人情交往便派上了用场。当晚有个和A市司法部门领导的饭局，王源过了好几年埋头写字独自思考的清净日子，对于应酬之类的事情本来也不在行；前几日王俊凯提起的时候也表示王源不用出席，在酒店里等他回来就好。
大抵是因为过去一两个月你侬我侬太过甜蜜，下午对于和王俊凯距离的思考忽而生成一颗卡在神经缝隙里的钉子，鲜活的齿轮被迫放慢转动速度。思维受阻，王源下午从法庭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精神不济。王俊凯以为他在室内受了凉又出门接受烈日洗礼、温差太大轻微中暑，吩咐随行人员买了消暑药，给王源倒了一大杯开水，才去衣柜里取出晚上出席饭局的藏青色领带。
王源盯着手里花花绿绿的药片发了会儿呆，王俊凯叮嘱他多喝水的话语仍旧萦绕耳边；扭头，让自己心乱如麻的罪魁祸首正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穿衣镜上方的一盏小灯打亮王俊凯立体的面部轮廓，眉骨、鼻梁、薄唇、下颚的线条最终隐匿于衣领褶皱的黑影里，宛若寂静的山峦。
走出这个房间，不管是否出于自愿，他又要切换成那个自己不常见的、制片人模式的王俊凯了。
一种可以预知的遗憾像是微凉的夜风拂过平静的湖面，王源仰头吞下解暑药，抑制住鼻头泛起的酸意，匆匆起身走到行李箱旁，翻出一套以防万一备用的相对正式的衣服。
新领带的长度松紧有些不合适，王俊凯伸着脖子，因为抬头看不太清镜子里手里的结，正想喊王源来帮忙；一转头，只见王源已经换好了一套衣服，站在光亮和阴影的交界处，褪去青涩的气息，一个俏皮不失成熟的小绅士。
心头泛起柔情的涟漪，王俊凯走过去，迎着王源伸出的胳膊将脖子凑过去，任凭那双灵巧的双手整理领结，偶尔指腹擦过脖颈的皮肤，酥麻微凉。
”换这身衣服做什么，难不成要趁着我去应酬自己溜出去勾搭小女生吗？“王俊凯捉住王源还未撤离的手指抬至唇边一吻，“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我和你一起去见领导。“
王俊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不喜欢就别去了，到时候在饭桌上又尴尬没胃口吃东西。”顿了顿，犹疑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宠溺温和，“那些当官的有几个挺流氓的，越是看你不活跃越要灌你酒，看别人出糗是他们的乐趣。我怕到时候没法分出精力来替你挡着。”
那颗钉子拧死在脑袋里愈发紧了。王源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抬眼正视王俊凯：“编剧出面阐述创作动机的话，更能显示出我方的真诚吧。你也知道官场上的人爱听漂亮话，我呢，特长就是写一些漂亮话。“在王俊凯嘴唇嗫嚅之前抢着信誓旦旦，“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
王俊凯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小小的山丘，看得王源心里一颤。“不是添麻烦，我是怕……“
王源伸手抚过王俊凯的眉眼，随后手掌下移堵住他的嘴，斟酌着将堵在心中的念头换一种方式表述，“我想和你一起解决这个难题。“柔声追加一句，“我也是成年人了，有能力保护自己。“
王俊凯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男孩，杏眼深处有光辉闪烁，心头草原呼啸着开过一辆鸣笛的火车。半响他点点头，抬手摸了摸王源的鬓角。
前期准备没有出大差错，剧组人员就位，经过八个多月的筹备，《茫生》开拍在即，终于步入最后的宣传期。制片公司和剧组经过联络和商讨，决定在开机仪式前一天紧锣密鼓地举办一次新闻发布会进行预热。
王源登上微博，除了惯常地与书迷互动、配合各大娱乐网站转发电影的消息除外，看着热搜榜上有关《茫生》开拍的话题，联想到媒体宣传微博里高度期待和不知几分真心、几分阿谀的夸张赞美之词，察觉出了不对劲。
对于一部电影的拍摄，尤其是话题这么敏感的作品，这样的宣传力度显然过于肆意的张扬了。水涨船高、水枯船翻，传媒的力量能掌控以其为载体的人物事件的命运。先前赚足越多眼球，后期为了回应期望所付出的精力就越大。这对于制片公司、或者说对于与家庭存在隔阂的王俊凯而言，着实是冒险之举。
发布会前一晚他将顾虑说与王俊凯，后者在看电脑屏幕上的日程表。听闻王源的担忧王俊凯抬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事，媒体那边我们有熟人。况且这个题材本来就独树一帜，获取关注也是应该的。“
“顺便让那几个老顽固看清楚我的实力。“
王源叹了口气，果然在提及和家人的赌局时王俊凯就变回了冲动的少年心性，不用明说也能看出这一次大规模的阵仗是他对家里的宣战。王源还想苦口婆心讲道理劝说点什么，却被一个吻堵住了唇畔。
“不用担心，发布会上有我在，你只要说你对作品的理解就好了。“
发布会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当天不出所料，到来了大批媒体代表。王源站在后台，看着台下喧闹的人群，紧张得喉咙有些紧、呼吸感到困难。忽而掌心钻入干燥的五指，顺着纹路轻轻画着圈，王俊凯的气息在身后张开了密闭的网。
“上台吧。“
现场记者抛出的问题与先前制片公司公关团队模拟的讲稿相差无几，几轮问答下来王源轻松了许多，渐渐放松了姿态敞开清亮的声线，在阐述小说撰写、剧本该本历程及创作动机时愈加通顺流利。接近尾声的时候王源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缓解口干舌燥，余光瞥见王俊凯，恰好被对方眼角上挑的赞赏击了个满怀。
能够帮助王俊凯稳妥扎实走好之后的每一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努力付出，都值得欢欣雀跃。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再给最后一个提问机会吧。“
现场媒体大部分是打过招呼的，参加发布会也就是走一个双方互利互惠的流程。主持人此言一出，基本上就是总结陈词了。谁料想忽然黑压压人群里举起一只手，满场骚动瞬间安静下来。
王俊凯眯起眼，这家媒体以往没听说过，似乎也不在邀请名单之列。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起身，给前后左右的同仁发了几张纸。随后高高举起手，指尖捏着的图像被全景摄像机扫到，投射在了大屏幕上，现场陷入一片哗然。
王源机械地转头，屏幕上的图像几乎让他呼吸停窒。
那是他和王俊凯在A市外出独处时，在法国梧桐道上两人接吻的照片。
“请问制片方代表王俊凯先生，您的公司选择监制这部作品很显然是别有用心，除了司法问题的揭露，是否还打算宣扬什么其他隐蔽的价值观呢？“
满目翠绿的浪漫此刻都成了天大的讽刺。王源回过头，额角留下的汗水渗入眼睛里，视线模糊一片，看不清王俊凯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席位上黑洞洞的相机镜头幻化为枪口，接二连三的闪光灯有如枪林弹雨。
提问声缥缈回荡，耳廓嗡鸣作响，王源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是先思考那一天为什么被偷拍还是先理顺回答的逻辑。下一秒具有针对性的话语一字一句如针扎般闯入耳膜在脑中炸裂：
“再请问一下王源先生，您的作品获得拍摄投资，有多少是基于私人不可告人的关系，又有多少是因为这部小说真正揭露了当今的社会问题所产生的价值呢？“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