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Photograph【9-10】
摄影师凯 x 源能量
Chapter 9
“刹车被人动了手脚……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我不太懂。”
生活永远比戏剧更狗血。
人是要往前走的，心里有坎终究是要跨过去。4年前的车祸，就像王源安慰自己一般，生死有命，权且当作一场天灾，出于对过世者的尊重和对自己的说服，王俊凯压根没有考虑过“人祸”的可能性。他不怎么爱看国内的电视连续剧。无论是一见钟情看对眼的爱情戏码，还是横空出世的商政阴谋论，在他看来都是缺乏现实生活考量的编造。
大抵是因为二十多年来的经历比较单纯——成年前是个中二热血却也中规中矩的人，没有和谁打架把谁肚子睡大的堕落青春；工作后性子清冷平淡，半只脚踏入了时尚圈却依旧独善其身，和商政界人物的接触仅限于摄影师及模特的关系，坚决不越雷池一步。
但现在，连拍照摄魂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可能性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王俊凯尽可能保证自己声线的平稳。刘志宏简短的结论毫无预兆冲进他的脑海里，就像一颗小石子砸在镜面上；看似轻巧，实际上“哗啦”一声就击溃了这两年来愈加坚固的心理建设和思维条理。
遥远的尖叫声重回耳畔，眼前像是被蒙住了一层红布，Jackson和刘志宏坐在自己对面，看不清他们的脸……就好像，车祸现场时额头上流下的血遮蔽了自己的视线一样。王俊凯伸手握住啤酒瓶，还没举起来递到嘴边，瓶子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抢走了。一拉一扯之间王俊凯的视线回复了明朗，他看见Jackson倾过身子，手里握着刚刚夺走的酒瓶。
“Karry，听刘警官把话说完。”
知道Jackson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和身体状态, 王俊凯点点头，这才又把精神集中在刘志宏身上。
“凯哥，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结论，没有证据我也不会乱说。那个检修报废汽车的员工，也是背负了很长时间的心理负担，后来精神压力越积越多，提前退休了。干我们这行的，这种事也是常有。”刘志宏微微偏头，看见Jackson把瓶子放在一边，盯着不远处一个点，看似出神；然而眼神聚焦，又像是若有所思。
“我上周去找他，他知道我的来意后，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发泄口，把当初的检测过程和结果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了。你爸爸开的那辆车，刹车零件的几个衔接螺丝被拧松。所以，即使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踩下刹车也是无济于事的。汽车启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悲剧无法挽回。”
王俊凯咬着嘴唇，虎牙在惨白的薄唇上留下鲜明的印子。刘志宏没有继续说下去，给王俊凯留了缓冲的时间。正常人对于这类消息，需要好好消化。
案件还没有追朔到源头，不知道隐藏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纵使心中满腔悲愤和震惊如同洪水猛兽吞噬心智，幸而理智战胜了情感。王俊凯缓过神，深呼吸捱过眼眶里突兀的一阵湿热，继续追问：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有办法查出是谁动了手脚吗？”
刘志宏点头：“我今天就是来和你讨论这件事的，所以让Jackson约了你。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凯哥把你父母生前的一些资料交给我，包括工作情况和个人生活等等。比较久的案子，不方便以局里的名义出面，所以只打算动用我们小范围的私人关系。”停顿了一会儿，“Jackson也会找人，他一直很在意。”
被点到名的人收回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视线，对上王俊凯信任感激的目光。
“谢了，兄弟。”
警察局里还有点事要处理，刘志宏讲完正事后就先走了，留下王俊凯和Jackson两人在清吧里喝完了剩下的啤酒。谁也不说话，只有开瓶和瓶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王俊凯心里闷，全然不顾时间的流逝，一口接一口；相比之下，Jackson喝得缓，慢悠悠地把啤酒倒在玻璃杯里，小口小口抿着，陪着对面的人借酒消愁。
“Jackson，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了哪个神明祖宗。”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王俊凯声音暗哑，细碎的抱怨快速溶解在室内轻柔的蓝调音乐里，可Jackson还是捕捉到了字句中的不安和狂躁。
“我本来以为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又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真凶，我他妈还不知道他躲在哪。哦前天，那个什么狗屁摄影比赛，老子因为去车祸现场救了一个人，拍出来的东西就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顺走了，虽然我本来也不是很在意，但就是难受。说起来，上次你让我去给那家人拍照，还发生了很奇怪的事儿——”
王俊凯猛然打住话语，喝多了酒嘴里开始不自觉蹦脏字儿，带着情绪的发泄，因为对方是多年的好友也就无所顾忌。可是王源的事儿，“照相照出能量体”，超脱自然规律的东西，还是不要告诉Jackson比较好，免得横生枝节。
好在Jackson并没有打算追究王俊凯的絮絮叨叨，权且把自己当成一个暂时收集负能量的垃圾桶。两人解决完啤酒后出了清吧，临分别时Jackson说了一句话，表情意味深长：
“Karry，很多真相是肉眼不可见的。”
王俊凯早就习惯了Jackson万年不变的深沉哲学家面孔，挥挥手道了别。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个能量体吃饭了没有。撇到时间旁边的日期，王俊凯在街道中央停下了脚步。
王源说过，能量体在人世间停留的时间只有30天，完成愿望后才能回归主体。从上一次去王源家拍照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星期，自己的时间几乎被准备比赛给占据了，不知道王源的愿望实现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王俊凯加快步子，路过街角一家甜品店，摆在橱窗内的cupcake上裱着精致的奶油花，马卡龙的清新色调惹得几个小女生驻足。王俊凯不爱吃甜品，但之前带王源上街，小孩儿对于蛋糕冰淇淋的垂涎眼神让他印象深刻。
一想到王源看见这些cupcake时眼神发亮、笑容惊喜甜蜜的表情，王俊凯神色柔和下来，走进店里，耐心地排在长龙般的队伍后面。
买蛋糕耽误了一点时间，王俊凯进家门时，看见王源蜷缩在床头，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身影小小一只，听见响动抬起头，头发因为蹭着枕头靠垫有些凌乱，眼眶红红的，盯着王俊凯的眼神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把王俊凯吓了一跳，把装蛋糕的纸盒往餐桌上一放就快步走到床边。
“源源你怎么了？”
王俊凯坐在床沿，王源不说话，只是盯着他，嘴角下撇暗示着情绪低落；王俊凯心被猛地揪起一块，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王源委屈的模样，疼惜不自觉在心底蔓延开来。他挪了挪身子，靠近王源，捉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轻轻拉了一下，王源就被拉进了怀里。
如同是一只飞鸟找到归巢，王源双手攀上王俊凯的脖子，像孩子环抱大人的姿势缩在王俊凯怀里，下巴搁在王俊凯颈窝处，眼皮贴着王俊凯后颈的皮肤，眼角的湿意仿佛要被皮肤的热度蒸发。二人胸膛紧紧相贴，王俊凯有力的心跳透过衣料，传递到王源的身体里，引起一阵轰鸣。
怀里的人在小幅度的颤抖，躯体的触感太过真实，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温度，他几乎以为自己抱着的就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王俊凯突然想到，自己和王源相处的日子最多还有15天，这个认知让他心脏流过一阵酥麻的疼痛，收紧手臂，生怕王源下一秒就消失了一样。
手指顺着王源的脊背抚摸，王俊凯柔声询问：“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我给你买了蛋糕，吃一点？”
王源不说话，哼哼几声，从王俊凯怀里直起身子，却仍呆在王俊凯的臂弯里。他揉揉眼睛，说话带着鼻音，在王俊凯看来满是撒娇的意味：
“上午看了电视，播了一部电影叫《人鬼情未了》，男女主角阴阳两相隔，化作灵魂的男主依然想尽办法保护爱人，我看得难受。”
王俊凯看过那部电影，他并不是感性主导的人，只是剧情感人、演员表演生动，观影结束后印象深刻：女主因失去了未婚夫而撕心裂肺哭喊、化作鬼魂的男主在一旁表情苍白无能为力的那一幕，在王俊凯心中重重画下一道刻痕。
王源看着他，杏眼亮晶晶的，因入戏而产生的悲伤情绪还未完全消散。联想到他现在的身份，王俊凯心里仿佛漏了雨。
“你有喜欢的人吗？”
Chapter 10
王俊凯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问这个问题。或许是想疏导王源走出电影带来的阴霾，又或许是想从中找出王源愿望的线索。问出口的时候王俊凯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眼神牢牢锁定近在咫尺的人，睫毛的颤抖只有自己能够感知。
午后的阳光被玻璃窗过滤后安静细腻，等待答案的过程中，周身的时空被凝固了一般。
王源听闻瞪大了眼睛，白得透明的双颊染上一层浅粉；被王俊凯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盯着，不出五秒就缴械投降。
“有。”
王俊凯如释重负。
他自觉在王源实现愿望的过程中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让他陪着自己东奔西走、参与到那些横生的意外中去，心生愧疚。王源的回答点醒了王俊凯：换做是自己，弥留之际，最留恋的除了所珍惜之人别无他物。王源的愿望，不外乎是再见一次藏在心底喜欢的人吧。
哪怕再不能传达出那份情感，再见一面，也是永久的安慰。
用仅剩的15天帮王源找到他喜欢的人。
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难捱的酸胀呢。
王俊凯被自己吓了一跳。两个星期以前，一次任务、一部相机带回了王源的魂魄，一觉醒来画中沉睡的天使跳出了框，理直气壮地宣称“我不是鬼魂你可以叫我源能量啦”；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的鬼机灵的男孩儿，喜欢吃烤肠和薯片，仗着自己有特殊体质时不时跑到街上去作弄一下人们；情感丰沛的同时也心思细腻，在调皮和多愁善感中自如切换，如一阵清风横扫枯燥炎热的夏季。
“我创造了你”的同时，你跃入了我的生命。
王源回答时刻意避开王俊凯专注的凝视，他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好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应，王源转回脑袋，发现王俊凯又走神了。
“小凯你在想什么？”
“15天。”
“欸？”
“你的愿望是再见一次喜欢的人吧？30天过去了一半，剩下的日子，我会帮你找到她。”
王俊凯抛开心中作祟的不甘心和舍不得，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生活久了，久到突然闯入的、和自己性格互补的人能轻易激荡起深埋心底的对于未来的热情。他用最柔和真诚的语气作出承诺，却发现面前男孩的眼神暗了下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
王源说完这句就整个人放松下来滑入被子里，赌气似的把被子拉高过头蒙住脸，剩下王俊凯的手臂尴尬地停在空气里。后者莫名其妙，想着小孩儿情绪不稳定，也不再打扰他午睡。刚准备起身离开，衬衫下摆被拉住了；回头，王源把脸从被子里露了出来，眨着眼，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你别走……”
一句话就妥协。
如果王源的瞳孔是一面镜子，王俊凯就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温柔。他转身，捉住王源的手放回被子里，自己顺势躺在王源身边，微微支起身子，一只手绕过王源头顶，环住他的肩膀。
“午安。”
王源闭上眼，趁着翻身的机会把头埋进王俊凯的腋下，偷偷睁开了眼睛。
他说了谎。
根本没有看什么《人鬼情未了》。上午醒过来之后王源看见桌上留了王俊凯的字条，再加上昨晚在展览馆里的遭遇，心情不舒畅，索性出门走走。刚走到街口，就看见那个扰得自己心神不宁的家伙匆匆忙忙进了一家清吧，好奇心驱使王源跟了进去。
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三个人在酒吧里关于那场车祸的对话。王俊凯被痛苦和纠结的表情深深刺痛了王源。
王源站在王俊凯身后的一根立柱旁，没有刻意隐藏，反正只要避开王俊凯的视线就行了。他本想早于王俊凯离开先行回家，刚准备挪动步子，突然感受到了一道有针对性的视线。
环顾四周，他发现这股威慑力来源于坐在王俊凯斜对面的那个男人。
Jackson.
王源对这个男人很眼熟，之前翻看王俊凯的手机相册，他俩合照的频率极高，显然是相册主人的好友。
Jackson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王源心存侥幸，想着他大概在看自己身后什么东西；一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几个卡座，百般无聊的服务生坐在吧台边玩手机，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人或物。
是在看自己吗？
王源向来有通透的直觉，他隐隐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索性留下来，等王俊凯和Jackson在清吧门口分别离开后，犹豫了一秒，便选择了和Jackson一样的方向，跟在他身后。
离开清吧的Jackson行动如常，挎着酷炫的机车包，手里握着手机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步履匆忙走路带风，偶尔停下来等红灯或者摆弄手机。王源就这么跟着他，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临近中午，骄阳当空，小巷里不仅没人，连流浪狗流浪猫都懒得出来觅食。Jackson的步伐慢了下来，直到把主干道上的喧嚣完全隔绝在小巷之外，他停下来脚步。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呢？”
王源倒吸一口气，他环顾四周，两侧是红砖瓦房的高墙，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巷口。
Jackson转过身来，眼神灼灼，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王源少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