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源】冬眠「重修版」

>>对旧脑洞进行大幅修改扩充 全文1w+

>>献给15岁的少年王源 平安喜乐 一生无忧

 

【所谓“物极必反”。过去40年,由于工业化进程的需要,化石燃料被大量燃烧;2023年开始,全球变暖现象最终膨胀到达极限,开始向相反趋势发展:北半球10月至次年1月、南半球5月至8月进入寒冻时期,各国政府及NGO不得不联合积极商讨解决措施。】

【2025年,世界气象组织宣布,为了地球发展,人类正式迎来冬眠季,冬眠时间段由各国依据本国当年气候情况自行发布。冬眠季期间,停止一切生产活动,所有公民进入冬眠舱储备机能。】

 

00

       ——而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不过是在你睁眼之前醒来,在你开口之前问候一句:“早上好,一起吃早餐吗?”

 

01

       2030年,10月,重庆。

 

       “中国气象局在今晨7时发布正式消息:中华人民共和国2030年冬眠期将于11月9日0时开始,结束时间依个人体质而定。各地市冬眠舱质检局已安排工作人员挨家挨户进行机器检查,请广大市民积极配合,以免冬眠期间身体数据记录异常。在此也提醒各位,别忘了在11月8日那天,给亲朋好友一个拥抱。”

 

       电视里正播着晚间新闻,穿着精致套装、画着淡妆的女主播宣布消息的淡定表情数年如一,字腔正圆得仿佛这不是关乎全人类生存的大事,而是某个国家级领导又跑到一个乡村去视察一样。

 

       王源仰头喝下小面最后一口汤,“哐”地一声放下碗,许久未尝鲜辣滋味让他满足地咂咂嘴,两片唇瓣上覆着一层红油晶亮亮的,鼻尖渗出几颗晶莹的汗珠,白皙的脸蛋上晕出一层粉红,不知是被辣的缘故还是因为屋里暖气太足。

       听到新闻播报时他一愣,纠结的表情在小脸上游离数秒,一双杏眼瞪得浑圆,强烈不满的情绪争先恐后从眼底冒了出来:

 

       “合着今年我刚过完生日就睡觉?30岁整数生日诶就这么糊了?我不服!睡个铲铲起来跟源哥一起high好吗!?”

 

       奔三的人了依然是小孩子心性,聒噪。我看着王源半真半假的夸张反应,心里不知味的情绪悄然蔓延;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他嘴上的油,没忍住又凑上去啄了一口。

 

       “还能庆祝生日就不错了,你让12月过生日的人找谁哭去哦?暂停两个月生长不是挺好么,今年想怎么过?”

 

       其实我知道王源并不care生日过不过这个问题。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很多重要的日子都被自动划入“又一个忙飞了的通告日”,一般是隔着手机屏幕道声祝福,在各种交通工具上送个礼物,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一顿不是盒饭的聚餐。他会这么抱怨,是从小到大骨子里的幽默因子所致,什么事都和我吐槽一下。

 

       况且早在十几年前,我们的生日就被公共化、 变成了粉丝们的节日;遍布重庆市乃至全国的应援沸沸扬扬,一场生日会办下来筋疲力尽,登入社交网站还要被动面对各种谩骂和无端猜想,不得安宁。

       喜忧参半,忽略也罢。

 

       “冬眠日前一天的话,不会举办见面会了吧,大家应该都要在家做睡前准备。”王源把筷子一端咬在嘴里,小幅度仰头盯着餐厅的水晶吊灯;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灵光一现,下一秒便鼓着腮帮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所以今年只有我俩咯?!唔...我果然还是想吃火锅!牛百叶、鱼丸、白果...搞个鸳鸯锅吧老王!一边放特别多辣椒的那种!!”


       “驳回。任姐昨天还和我发了短信,说是冬眠期结束有新年晚会和新专辑录制的安排,嗓子不要了?”


       “这不是有至少两个月可以调养嘛!老王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过生日的人吧,中辣?微辣?商量商量嘛!”

 

       王源整个人黏到我身边来,扒拉着我的胳膊一晃一晃,我绷住表情,闭着眼喝了一口面汤不理他;见不奏效,他索性得寸进尺跨坐到我的大腿上,手环绕着我的肩膀,乞求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之前去日本旅行时奈良密林里乖顺的幼鹿。

       这个小混蛋算是把我吃得死死的,关键是在他面前我一定五秒破功。我搂住他的腰,指腹一寸一寸摩擦他的脊背。

 

       属于和王源两个人单独的日子

       这个认知让我心脏被膨胀的感动充盈;我压下即将冲出眼眶的狂喜,装作深思熟虑后妥协了。

 

       “微辣,吃之前在清汤里过一遍。”

 

       他嘟起嘴,垂着眼点点头,我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从我身上下去,然后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王源转悠到日历前,拿红色记号笔在11月8日那天画了个圈,歪头想了想,又拿黑色的笔涂黑了数字9。

       然后他转过头,笑容一如多年以来温暖灿烂,上扬的嘴角掩盖不住细密的忧虑,却依然令我怦然心动——

 

       “又要有两个多月不能见面了啊,小凯。”

 

02

       人类社会发展的成熟程度以及其庞大数量,意味着某种现象的出现无法大范围地一蹴而就;而是由点及面,逐级传播,如同病毒扩散般迅猛决绝,在高等生命自诩自傲之时侵蚀腐败,无孔不入,最终致使其全体没落为卑微的奴隶。

 

       第一次与冬眠正面交锋的时候,我们远没有现在这么淡定。那是2025年11月下旬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日子,我和王源在一起的第七个年头。

 

       早在世界气象组织的全球白皮书出台之时,我们就被告诫了可能陷入沉睡这回事儿。然而那是人类第一次直面毫无前科的“天灾”,没有可借鉴的经验,更别说预防措施了;高等动物在面对命运的裁决时终于平等,悬着一颗心等待第一声枪响的轰鸣。


       10月15日,俄罗斯境内出现全球首例人类冬眠案例;自那以后,仿佛星星之火烧过辽原,全球越来越多人开始陷入沉睡,每日新闻时时更新各国进入冬眠状态的人口数量。一时间人心惶惶,正常作息紊乱,群体性罢工的频繁发生使生产时间被迫缩短,灯红酒绿的城市夜生活一去不返——下午四点左右,整座城市就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静音键,从一片冉冉升息,逐渐缓慢过渡到冷淡的静谧。

 

       包括娱乐圈在内的产业接连收到波及后,利益金字塔顶端的人终于不乐意了。在愈加严厉的声讨与质疑声中,国家气象局终于给予回应,紧急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第一个冬眠期起始日,并宣布即日起陆续中断进行中的市场运作,相关行业的补贴将会在冬眠日到来之前发放完成。

 

       获得了利益补给的老板们心满意足数着钱,躲回自己温暖的别墅里去了。而被打乱计划之前,我和王源儿正在一部电影的拍摄片场。新电影的编剧和导演是我们多年的好友,创作的剧本中主角只有两个,分别由我和王源饰演,故事发生背景和剧情正是以重庆为蓝本。

 

       和爱人对戏是再轻松愉悦不过的事情,以至于我和王源两个人在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回了家,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时,大脑仍然在消化“再过一周我们就要睡上几个月”的事实。

 

       “什么嘛,我好不容易能憋住笑,对着你找到什么初恋‘怦然心动’的感觉,说暂时杀青就停止拍摄了??睡醒过来又要酝酿好久,效率咋这低。”

 

       王源不满地撇撇嘴,大衣也不脱,就这么大刺刺扑倒在沙发里,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我解下围巾,倒了一杯热水,转身却看见他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图表发呆,嘴唇微张目不转睛,偶尔生硬地眨眼,似乎想看出个什么端倪来。

       那种佯装出来的镇定,是他背负过多压力和害怕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源源?”

 

       我快步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把带着热度的杯子塞进他手心,却被截然相反的凉意刺激。

       王源的手像冰一样冷。

 

       他往我身边靠了靠,嘴唇嗫嚅,说话的声音微不可闻,仍是被我捕捉到一丝颤抖:

 

       “那个冬眠舱睡进去...会不会出问题醒不过来了啊?”

 

       我的心底瞬间升腾起巨大的恐慌和痛苦,末日电影里的极端猜测在脑海里翻滚交织如铺天盖地的浪潮;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正在如约遵守一个以生离或是死别为代价的赌注,筹码是我们的尚在青年时期的肉体。

       以及,多年来难舍难分的依赖和融入血骨的爱情。

 

       我无言,作为被动接受的一份子无法给予他确切的回答;只好捏捏他的指尖让他放松神经,身体凑过去和他贴得更紧,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轻声安慰:

 

       “不会的,新闻里不是说每次冬眠前要例行检查机器吗?现代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小概率事件不会出现在我们身上的。”

 

       真的吗。

       我同时质问自己。

 

       王源软下身子,像只小动物一般把脑袋埋进我的颈窝,毛茸茸的头发蹭得我发痒,声音闷闷的,像极冬日里不加糖的苦咖啡。

 

       “我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收紧手臂抱紧了他。

       我何尝不是怕呢?

 

       15岁的时候我录过一首live,是我偶像周杰伦的《世界未末日》。少年时代经历浅薄,我可以凭借变声期度过后醇厚的嗓音将旋律演绎得情深意切、入股缠绵,可细细咀嚼歌词,却有些许乏味和不解。

 

       就算是世界要倾斜

       亲爱的我也绝不说离别

       尽管末日威胁再强烈

       有爱就不累

 

       不是没有幻想过末日来临的情况。中二如我,一腔热烈的冲劲甚至在梦境里模拟了一场盛大的电影。

 

       谁料想今日,一念成箴。

       人类对于大自然无尽的压榨,迎来了绝地反击;渺小的我们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可我不能在王源面前表现脆弱,在他有所顾虑的时候,我要成为他的底气。

 

 

       “想啥呢?碗还洗不洗啦?”

 

       我猛然从回忆里抽身,即将30岁的王源站在我面前,瞳孔干净毫无杂质;他伸手捏捏我的脸,柔软的笑意尽数闯入我眼底。

 

       他还在我身边。

       脸颊上清晰的触感让我暂时推翻扰人心境的假想,如释重负。

 

       无论多么精细规划的将来,抵不上一个脚踏实地的现在。因此我诚心诚意地感谢上天,让我们和彼此的家人朋友一起,平安度过了前五个冬眠日。每一次提心吊胆过后,迎来的,是心灵之间的羁绊的愈加牢固。

 

03

       我们家迎来了冬眠舱的机器例行检查。

       我和王源在北京和重庆都有自己的窝。冬眠期回重庆是王源提议的,在家乡陷入沉睡,少了一些漂泊感,多了一份踏实。

 

       工作人员是上午来的,是一位严肃的大叔。我和王源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对着一个检测表校准仪表和按钮。冬眠舱是一人一台,全部细致检查完竟也花了一个多小时。

 

       大叔收好东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递了杯果汁过去,他一边喝一边汇报情况:

 

       “机器正常,最好是设定好参数,然后提前一两分钟躺进去,0时一到舱门自动关闭。这些仪表会记录你们体征数据,当机能恢复到可苏醒水平时,你们会被唤醒,舱门打开,冬眠就结束啦!”

 

       大叔是个很乐观的人,我们愉快地聊了十分钟。临走时他打量了我们几眼,踌躇了几秒,用不确定的口吻发问:

 

       “诶,你俩看得眼熟,是不是上过咱重庆发现的那两个娃子?现在还唱歌?”

 

       我和王源笑着点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十几年前那两个青涩的小孩。

 

       “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哇!好难得啊,要继续唱歌啊!”

 

       送走了大叔,我和王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早些年的时候,微博上向公司要求凯源合唱的巨大阵势另我至今难忘。那些图文并茂的控诉和请求,理智的、愤怒的、绝望的、乐观的,像极一场义无反顾的革命。偶像不好做,全能偶像更是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坚持,压力和责任并存,疲惫常年伴随;大叔一句话,却让我们心里异常温暖。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忘初心,大叔真是一语中的。

 

       从王源微妙的表情来看,我猜他估计和我想到一个地方去了。我捉住他手腕,牵着他坐回沙发打开电视,王源突然问我:“小凯,前五年都是你比我先醒过来对吧?”

 

       我拿着遥控器换台,漫不经心回答他:“是啊,咱都是早上醒的,你出舱的时候我早餐都做好了。小懒虫。”

 

       王源很不服气:“巧合而已罢了!这一次我一定比你先醒过来!”

 

       我转过头,似笑非笑:“哦?我怎么记得咱们同居以来,几乎每次都是我做好早餐、叫某人起床,还要负责解决某人的起床气呢?”

 

       我并无抱怨的意思,相反,我特别享受这个过程。清晨阳光和煦,在煎鸡蛋和烤土司的香气里欣赏王源神吻过的睡颜,起床气的可爱模样也只有我能看到,这伺候工作天下独一无二 ,给多少钱让我跳槽我都不干。

 

       王源抱着膝盖整个人缩进沙发里,慵懒放松,语气严肃,“这次我会先醒过来的,也给你做一次早餐。”

 

       我呼噜一把他的头毛,心底淌过一道暖流,笑道:“傻子,还不一定啥时候醒呢,要是深更半夜,咱俩直接换好衣服下楼吃夜宵。”

 

       其实我能懂王源执着的点在哪,过早的成熟赋予我们揣摩的理智。在他的观念里,爱情的给予与接收是对等的;总觉得我对他太好,心里过意不去,想回报一点什么。

       他是这样敏感多虑的人,思及如此,我的心脏皱缩成一个小小的毛线团。

 

       然而每个人体质强弱不同,冬眠时间也有差异,少则几分钟,多则几天的都有。

       第一次冬眠的经历,令我记忆犹深。那是次年2月的清晨,我先醒,出舱后发现王源儿还在沉睡。家里一片静谧,地板上已然积了薄薄一层灰尘,我没心思理会,搬个凳子坐在王源儿的冬眠舱旁边,等着他醒过来。


       冬眠舱是透明的,王源平静的睡颜透过有机玻璃的折射映入我的眼帘,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做什么美梦吧,简直是一位沉睡的小王子。

 

       大半天过去了,父母还有千玺分别给我打电话报了平安,可王源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一阵恐慌袭上心头,我打电话请了已经醒来的医生和技术人员过来检测。那几个小时的煎熬,孤独的滋味,真的,太磨人了,好像他真的离我远去一般。侵入骨髓的麻痹感刻骨铭心,我真的一辈子、不想再经历那样沉寂的时光。

 

       后来的结果让我哭笑不得。技术人员检测体征后说:“他上半年太累了,所以身体机能恢复比较缓慢。没有其他危险。”

       ……

       上半年谁让我们紧锣密鼓接活动和商演的?你站出来,哥保证不打死你。

 

       虚惊一场后,接下来四年我对王源儿的工作量开始严加控制——电影邀约的剧本由我俩共同审核,战线拖太长的pass;需要消耗体力的真人秀节目,去当个两三次嘉宾就够了;王源儿单独在外拍戏的时候,我每隔半个月就飞到片场去一趟;同居以后,在家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怎么喂饱他,变着花样做菜,该补充的营养一分不能少。

       

       主页君很头疼,他说小凯你咋跟护崽子似的呢?你们是艺人,就算现在能力有了质的飞跃,辛苦还是必要的。

 

       我才不管呢,有什么比王源儿重要啊?大不了退出娱乐圈过安稳日子,反正钱赚够了,任性。

 

       情况稳定下来后,王源儿基本只比我晚出舱二十分钟。像每一次久别重逢一般,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胜过千言万语。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重庆本地生活节目。镜头扫过熟悉的万达广场,我惊讶地发现行道树的枝桠上已经承载了点点雪花。

       今年的首场降雪比往年提前了一周左右。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冬季在悄然延长,夏季在一点一点收敛自己狂傲的身姿。那些烈日下的嬉笑打闹,不知再过多久,就要被压缩进扁平的记忆时空里了。

       王源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突然冒出一句:“哎,好想再和你一起去万达广场唱《雪人》啊。”

 

       我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你累傻了吧,我们是在日月光唱的《雪人》,在万达唱的是《人质》和《明天你好》。”

 

       王源扭过头来,眼底有一丝迷惑,他皱起眉头似乎在搜索记忆,最后弱弱吐出一句:“啊…好像是,我记混了。”

 

       我伸过自己的大长腿,勾住他的脚踝往我腿上带。

       音响里的声音嘈杂,暖气的热量源源不断蒸腾,一切如常,静谧温馨。

 

       距离今年的冬眠期,只剩两个星期了。

 

04

       我和王源又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说真的,我越来越佩服人类的适应能力。明明前两年临近冬眠期的时候,大街上行人一个个表情肃穆,能够正常运行下去的活动寥寥无几,肃杀的气氛早早打响预备铃;现在倒好,旺盛的精力似乎能够维持到冬眠日前一小时,各行各业的运作有条不紊,争分夺秒,不奋斗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

 

       所以,我和王源还有千玺正窝在工人体育馆休息室的小沙发里,盯着手里的新年晚会流程昏昏欲睡。

       按照主办方的说法,等到全部人醒过来,离晚会的举办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干脆在沉睡之前,聚在一起商讨流程台本。

 

       导演还在和其他演员沟通,迟迟不来;王源把手里厚厚一踏A4纸放在腿上,大咧咧伸了个懒腰;千玺百般无聊之下打开手机开始刷微博。我刚打算凑到王源身边去和他腻歪,就听见他冷不丁说了一句:

 

       “北京都冷成这样了,不知道哈尔滨的人民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千玺你还记不记得,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前的广场喂鸽子的时候,有一只胆大的鸽子直接扑腾到你头上捣乱你发型了哈哈哈哈….”

 

       脑袋里一个惊雷炸响,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孩的侧脸。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前广场和王源一起喂鸽子的人是我,不是千玺。

 

       我转头去看被提及的另一位“主角”,千玺也是满脸被闷棍击中的困惑惊讶;嘴唇张开又合上,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源儿你记错了吧?那年和你一起去哈尔滨的是小凯,我留在北京正忙着筹备个人舞蹈室的事情。”

 

       王源愣住了。

       他眼底闪烁的光芒在瞬间黯淡下去,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淆;千玺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随着冬眠次数的增加,人的脑部神经可能因长时间保持低活跃度出现惰性,出现记忆力滞后、错位、反应迟缓等症状。

       ——该现象状极为罕见,与个人生活作息和习惯有关,就目前研究数据统计,全球突发率,仅为万分之一。

 

       近几个月来王源时不时会有些反常举动,比如记不起买回来的衬衫放在衣柜哪个夹层,比如隔了两三天从报刊亭里带回来一期三天前买过的杂志——我是那期杂志的封面模特,比如指着墙头的照片笑着对我说都十年了,怎么你一点都没变——那是我们22岁毕业时的合照。

 

       再比如,混淆了我们合唱《雪人》和《明天你好》的地点,日月光和万达广场。

 

       我拼命说服自己这些只是偶然的记忆错位,毕竟我们经历的事情太多,脑容量有限,不能面面俱到也是情有可原。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去年医学界研究人类体质经历冬眠后的调查报告结论,发生在与我朝夕相处的恋人身上。

 

       ——王源开始出现记忆衰退和混淆了。

 

       我努力维持神色的平静,直到导演叫王源出去讨论solo曲目的时候,我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向后一仰倒在沙发里,四肢都被抽空了力气。千玺起身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哥,你别担心,我认识一位北京的神经科专家,你们回重庆之前去他那里检查一下吧。”

 

       “千总。”

 

       叫出久违的称呼,我感觉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僵。

 

       “王源儿他开始忘掉和我的过去了——不,不能说忘记,他的记忆已经失去了固定的归属,任何一个人的面孔都有可能代替他脑海中的我,去演绎那些本应属于我们的独家记忆。”

 

       “要是有一天他把我、把我们,完全从他的记忆力移除或者被篡改,怎么办?”

 

 

       回重庆之前我还是带着王源去找了那位神经科医生。

 

       千玺事先给医生做了交代,因此检查过程被伪装得很好,表面上就是普通的体检。做完头部扫描后王源在隔壁房间整理衣服;我站在医生旁边,看着他紧张地敲击键盘处理分析数据,手死死攥着桌角。

       我害怕等会儿听到的结论,会直接瓦解辛苦建设的心理准备。

        

       “好了。”

 

       医生“啪嗒”按下回车键,鼠标点击打印图标,一旁的打印机启动,不一会儿,一份纸质检查结果被呈现在我眼前。

       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我大致浏览了一遍,耳边响起医生的叮嘱:

 

       “就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他的确是出现了记忆损伤。”医生压低了声线,“国外对于这个症状的临床研究还在进行当中,当前国内根本没有可以起作用的药物。”

 

       一句话把我打下地狱。

 

       “您和他是恋人吧。”

 

       我整理好表情抬起头,透过连通两间屋子的玻璃,看见另一边的王源站在门边,朝我微笑。

 

       “嗯。”

 

       “虽然这个症状不同以往,但是——”医生起身,在我面前站定:

 

       “如果你们的感情足够深厚,并且现在仍旧在制造源源不断珍贵的回忆的话,或许能够使得状况有所好转。这和植物人苏醒、失忆者回归有着异曲同工的解决办法。”

 

       “你要相信他。”

 

05

       我把检测报告收进包里,仅仅告诉王源说身体一切正常,可以回去等着睡觉了。王源也不多问,乖乖地被我牵着,从北京飞回重庆。

 

       大概是由于冬眠期临近的缘故,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游子们开始陆陆续续赶回家乡,寻找漂泊后的踏实感。航空管制严格,本应下午就到重庆的航班被硬生生误点了4个多小时,进家门的时候我扫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式电子钟。

 

       11月7日21点08分。

 

       我让王源先去洗澡,自己把行李收拾清楚,东西归好类,趁着他还没出来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报告,最后把那张轻薄的纸张塞进衣柜最深处。

       都不重要了。

 

       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王源正靠在床头看书,卧室大灯已经关了,留着床头一盏小灯,暖橙色的光线勾勒出他优美的颈部线条,温暖安心。我猜他想等到零点,索性陪着他,爬上床拿起枕边的手机准备编辑庆生微博;身旁的人突然有了动作,夺过我的手机和他的书一起丢到一边,下一秒双手按着我的胳膊,用力翻身,跨坐在了我的腰腹处。

 

       王源的脸完全被床头光线照亮,一双杏眼无辜,隐匿的光辉温柔动人,脸颊红扑扑的。我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他的脸,他一把捉住我带着浴室热气的指尖,牵引着我的手抚过他光滑的脖颈、到锁骨,最后,停留在睡衣的扣子上。

       

       他咬着嘴唇,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轻轻前后摇摆了一下身子。

 

       “源源?”

       我突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没有反应是假的。然而明天是最后一天清醒日,这两天应该保存体力,储备体能,为的是冬眠期结束后能够尽快苏醒。王源的表情隐忍而动情,我咬咬牙,搂住他的腰,打算把他抱回床上。

 

       “乖,今天不行。冬眠之前不能剧烈运动,好好睡一觉,我抱着你。”

 

       王源秀气的眉头颦蹙,下身用了点力,夹紧双腿赖在我身上不愿意离开;膝盖蹭过我的腰侧,双手还不安分地乱动,竟然主动凑上来解我的睡衣扣子。

 

       欲望的温度逐渐攀升,在我体内横冲直撞,逼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别过脸去不看他诱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王源带着情欲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薄荷音划过磨砂玻璃:

 

       “我不想忘记你。”

 

       屋外开始下起了雨,雨点落下的节奏愈加急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王源眼底聚集的雾气越来越浓,把我笼罩进一片湿冷的沼泽地。

       他什么都知道。

 

       “你从一个月前就有些不对劲了,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怎么忘了,他是我心思细腻的王源儿啊。

 

       “你知道吗小凯,我们还没公开之前,有多少外界的力量企图篡改我们的过往。那时候我虽然很难过,但总是安慰自己,我们的事自己记住就好了,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可是现在,看到粉丝们在微博上发我们的照片,我要回想好久才能想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如果她们没有写出地点的话,辨认出照片里的背景于我而言都已经有些困难了。”

 

       “记忆已经在逐渐脱离我的掌控了啊。”

 

       “我把你忘了怎么办??!”

 

 

       我和王源刚开始同居生活的时候,曾经窝在沙发上看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片子是王源提议的,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电影的情节我早就忘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全片极致饱和的诡异色调,和欧阳锋说过的一句台词: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爱是痛感。

       身体将代替脑部神经刻下这一笔。

 

       我翻身把王源压在身下,他顺从地四肢并用抱住我,眼角眉梢还挂着委屈的眼泪。我俯下身去,吻过他湿润的睫毛,然后是眼帘鼻尖,最后终于四唇相接。

 

       我在他体内爆发的那一刻,王源带着哭腔用软糯的鼻音小声地叫着我的名字。交叠的脖颈处一片濡湿,不知是谁的眼泪成分更多一些。

 

06

       日子还是走到了11月8日。

 

       上午起床前我抱着王源儿耳鬓厮磨一番,除了“生日快乐”外甜言蜜语说了一通;他还沉浸在昨晚的情事里没缓过神来,被我这么叫几声害羞得不得了,耳朵脸颊通红,特别可爱。最后受不住我这只烦人的大猫,被子一掀打算逃走,下一秒又快速钻回被窝里。

 

       “啊啊啊啊啊冷死了!!”

 

       我从床头拿了毛衣给他套上,搂着他肩膀到洗漱间。镜子里王源白皙的脖颈上又多了几个红印子,我很满意昨晚的杰作。

 

       临近中午我俩去超市采购晚上烫火锅的食材。冬眠日前一天,大街上超市里格外热闹,到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一家几口一起。孩童银铃般的笑声、老人的慈眉善目、年轻人的勾肩搭背,和谐与善意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爱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喜欢人为复杂化;在不可抗因素的压迫下,一切归于简单,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进步的象征。

 

       中午简单吃了午餐,我和王源开始分工。我负责准备火锅锅底、切菜解冻,他负责收拾一下家里——毕竟接下来两个月没人打理,本处女座无法忍受架子上积满了灰尘。

 

       晚上七点,我俩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我往两个高脚杯里倒上了红酒,被王源取笑:“土霸就是土霸,红酒配火锅,很有情趣啊!”

 

       “还不是你说要吃火锅。明年听我的,煎牛排。”

 

       餐厅里光线明亮,水晶吊灯倒映在王源儿眼里一闪一闪,我动容,举起酒杯,他亦会意,清脆的碰杯声倾诉了无处安放的爱意。

 

       “30岁生日快乐,凯源12年纪念日快乐。”

       “我们也要变成老鲜肉了,哈哈!”

 

       我仰头一饮而尽,红酒的酸甜刺激我的眼眶发红。年年岁岁、朝朝暮暮,不知不觉,竟已携手走过如此漫长岁月。每一步一个脚印,日后都会是沉甸甸的回忆,挂在心中重千斤,哪怕前路再不易,也将支撑着我们并肩通行。

       毕竟今生,我只认准王源一个,他也一样。

 

       冬眠前最后一餐要吃得饱吃得好,王源是个十年如一日的标准吃货,餐桌上的火锅料在风卷残云之间被消灭得精光。最后我从冰箱里拿了个小蛋糕出来,插上数字蜡烛,关灯让王源儿许愿。


       他许愿的样子很虔诚,闭上眼,面容在烛光摇曳下恬静如神祗;末了睁开眼望向我,我会意,绕道他身后,双臂圈住他,用我的大手包裹住他的小手,把他整个人圈紧怀里,一起吹熄了蜡烛。

 

07

23:55

       我俩都洗好了澡,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再次确认了冬眠舱各项参数正常,最后紧紧拥抱了彼此,唇齿相依结束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23:56

       王源儿跨进冬眠舱内,躺好,杏眼与我对视,满目依赖与柔情仿佛要溢出,淹没这小小房间。我俯下身,像每一个晚上一样,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23:57

        我跨进冬眠舱,调整好姿势,扭头,王源儿也正好看向我,眼底有星星之火。

 

23:58

       “做个好梦,源源。”

       “晚安,小凯。”

 

23:59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思绪开始飘远,耳边机器的鸣响声开始放大又缩小。

 

11月9日 00:00

       我堕入了黑暗。

 

08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我和王源都还是少年时期的样子,和千玺周旋于学业和工作之间。手忙脚乱地换演出服、补妆,开着男孩子间的玩笑;在强光照射的舞台上活力四射,捧起奖杯面对灯牌闪耀的观众席鞠躬道谢;晚上回到酒店,卸妆洗澡,枕头与中考教辅齐飞;少年最是无忧,也最是忧愁。

 

 

       我看见了王源18岁生日前后那段时间,筹备着和他告白的、刚刚成年没多久的自己。那时我已经在中央音乐学院读了两年,算是兑现了少年时代无数承诺中的其中一个。11月7号我和千玺一起从北京飞重庆,上飞机前我和他说了想要在王源生日时告白的想法,但有个顾虑,那就是会影响他高考。

 

       千玺戴着足够把半张脸遮住的墨镜,可我依然能感受到镜片后他鄙视的眼神。

 

       “大哥你就继续扭捏吧,我们三人就属大源儿心思最细腻脑子最灵活。这么多年你俩怎么走过来的,兄弟看得很清楚,他又不傻。水到渠成的事情,你再这么不淡定,小心被反攻。”

 

       反攻是绝对不行的,于是我在8号那晚,大家一起庆祝完之后把他拉到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认真地告了白。

 

       王源儿唇边还残留着生日蛋糕的奶油,18岁少年面部五官已长开,愈加帅气美好,身形修长却依然矮我半个脑袋;一抬头,满眼的星星恰好撞进我的心里。

       我就这么脑袋轰鸣地和他说了很多真心话。他听完我磕绊但真挚的话语后,莞尔一笑,空气中的奶油甜香浓度仿佛飙升了10倍。

 

        “我还想着你要是不有所行动,我就高考完跑去北京当着你的面说了呢。”

 

       然后他一只手拉住我的领带,仰头在我嘴角留下一吻。

 

 

       画面一闪,梦境切换到2023年十年之约演唱会的舞台上,尖叫声如浪潮,我左手勾着王源右手勾着千玺,泪水汗水流了一脸;气没喘匀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不停说谢谢你们、和我爱你们。下了后台我给千玺来了个兄弟式的熊抱,紧接着给王源儿一个绵长的、感激的亲吻。

 

       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走马灯一样的画面越走越快,有一道曙光刺痛我的眼皮。

       我知道,我快要醒来了。

 

09

       我睁开双眼。

       舱门已经打开,阳光钻过栏杆缝隙洒在地上,看样子是清晨。我深呼吸一口家里的空气,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一扭头,王源儿的冬眠舱已经空了。

 

       我突然知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正如我预想一般——

 

       房门打开,王源先是探了个脑袋进来,随后钻进房间;他围着小熊围裙,手里端着个盘子,嗅觉告诉我那是个煎鸡蛋——虽然是焦掉的,可我还是眼眶周遭热流聚集,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脸上的喜悦随着和我距离的缩短不断扩大,足以与窗外的阳光相媲美。我眯着眼,嘴角擎着一丝笑意,看着他腾出一只手,伸到我眼前——

 

10

       “早上好啊小凯,和我一起吃早餐吧!”

 


END


王源视角番外《Secr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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