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罐头

架空  前传《心动》

00

       自由，梦想，你，缺一不可。

01

       “感谢你的配合，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啦，稿子出来后我会给你过目的。”

       王源把签字笔夹进本子里合上，伸了个懒腰腾出一只手绕到脑后揉按酸痛的脖颈。站在一旁的摄影师盖好镜头盖，将相机收进背包，一边埋头整理一边随口问了一句：“学弟一起回学校吗？”

       王源刚想回答一句“好”，余光就瞥见从采访结束后就一直坐在原位、姿势没变过的采访对象。

       王俊凯窝在带扶手的小沙发里，上半身慵懒地倾斜，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交叠拉伸修长的躯体线条；他今天穿了一件素白的衬衫，第二个扣子解开，搭配的领带恰好在那一处随意打了个结，支起胳膊撑着下巴，手腕处的扣子反倒是扣得规规矩矩；下午五点的晨光从侧边的窗户涌入，照亮一半米色沙发和王俊凯深邃的眼眸，贵气如油画里的模特，看得王源心跳突兀地加快了跳动频率。

       “呃...我突然想起来要去买个东西，学长你先回学校吧，照片晚上传邮件给我，我整理后发给编辑哈！”

       摄影师闻言点点头，挥挥手算是道别；王源起身目送他走出房间带上门，刚一转身，头顶的光线突然逃离，一片阴影覆盖下来，连同熟悉得无以复加的、最让自己心神安宁的味道。

       “你刚刚好像打算跟他走啊，记者同学？”

       王俊凯不知什么时候从座位上起身，长腿一迈来到王源面前，高出一个脑袋的身高差轻而易举制造了压迫感。长臂虚虚环抱着眼前人的肩膀，王俊凯低头，和王源鼻尖相抵，之前一个小时保持距离感的杏眼和心形唇此刻近在咫尺，潋滟诱人；他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满足感，下一秒便扣住王源的后脑勺，唇瓣相抵、亲昵厮磨。

       “唔...我还要赶回去写稿呢...”

       唇边泄露的低语更像是撒娇性质的抱怨，王源丝毫不抗拒包裹自己全身的强势的气息，把手里的笔记本丢到座位上，抬起手臂搂住王俊凯的脖子，和爱人拥吻的愉悦侵占四肢百骸，手指不自禁蜷缩，捏皱了衬衫衣领。

       “今晚别回寝室了，去我那儿写，好不好？”

       王俊凯的手顺着王源的背一路向下抚摸，在腰侧轻轻一捏，被王源的手抓住，十指紧扣。

       “别闹，十二点前交稿，你在的话我怎么专心。”

       “怎么不行了，我的公寓里水电网络笔电一应俱全，热就开空调，饿我给你煮夜宵，累了我给你捶背，困了我给你当人形抱枕。”王俊凯抬起下巴搁在王源毛茸茸的头顶，沙哑着嗓音，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

       “去不去？嗯？源源？去不去？”

       刻意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魔咒，凝固了犹豫的时间，脑海里两个小人的战斗立刻决定了胜者，王源听见自己傲娇却又甜蜜的妥协：

       “好啦，我给舍友发个信息让他们不用给我留门。”

       傍晚的风消无声息潜入充斥腻歪气息的房间，带起相拥的两个少年的衣角；椅子上笔记本的扉页被吹开，飞舞却不失工整的笔迹排列组合成采访大纲的标题——

       我市C大四年级学生王俊凯出战全国大学生物理实验竞赛荣获金奖。

02

       理所当然又不可思议，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

       高二上学期王俊凯转学到王源的班级是两条平行线交汇的开始。从第一次见面的暗中较劲到每日互道晚安的踏实，篮球赛的协同作战后充斥着斗嘴的补习，“我 爱 你 爱 你”的文字游戏在寒假的电影放映厅里尘埃落定，“为了你好”的一度放弃可最后的最后，我的身边还是你。

       然而按照王源的说法，他们在一起只有四年半，高三那一年玩命读书的空白是心里结痂的伤疤，刻骨铭心。发表这个声明时他正盘腿坐在王俊凯私人小公寓的地毯上用塑料勺子挖酸奶。脚掌心被绒毛包围，头顶的吊灯是两个人逛家具城一起选的、散发出温暖的光；书柜上摆放着笑容夸张真挚的合照，和自己脸颊相贴的男孩子虎牙嚣张得像是炫耀；喜欢的人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外套的主人坐在不远处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眼底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家的味道。

       王俊凯敲完最后一个公式，听见王源的控诉后起身拉近二人距离，不由分说凑近，用舌头卷走王源嘴角的一点点酸奶奶渍，咂咂嘴，一脸餍足感，解释亦是漫不经心：

       “我当时只是说暂时分开，我有和你提分手吗？专心备考也好，要不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就像是展开的蓝图上提前勾勒出熠熠生辉的未来，优等生和差生的身影最终并肩，令大多数人艳羡的“现在”。

       王源被录取到本市985重点大学A大的新闻系，大四刚开始就成为了本市报社的实习记者；由于对新闻事件的剖析角度独特、缜密的思维和流畅的文笔，每隔一个月他就有一篇稿件被评为好稿。王俊凯则进入本市另一所大学C大物理系就读，高中积累的物理天赋在大学自由开放的学术环境下得到挖掘和爆发，以团队和个人形式披荆斩棘参加过无数次比赛后，进入毕业学年已获得荣誉无数，和高中刚转学时吊儿郎当的形象判若两人。

       以爱之名，彼此加冕，大概是他们陪伴多年最好的诠释。

       A大和C大虽然同在市区，却分别坐落在城市的南北两端，细细算下来也有近四十分钟的车程。理工科的课程紧凑繁多，王俊凯上了大学后又乖乖听从王源的唠叨不随意翘课，两人一周能抽出一天的时间见面都是奢侈。

       王源入学后成了校园记者，满校区采访、和各种各样的人接触；秀气的容貌和开朗的性格使他迅速成为校园焦点所在。王俊凯是个占有欲强的，刷着A大校园论坛，看着自己帅气可爱兼并的男朋友被偷拍的照片在网页上热度持高不下，心里翻了好几坛老陈醋，打电话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王源儿你以后少穿短裤，你自己看看你们学校论坛首页，全部是你的小细腿。”

       王源深知王俊凯小孩子心性，想着源哥宽宏大量，还是要哄哄自家小老虎，免得下周末见面时后颈处又是一排虎牙印，盖戳做标记的行为幼稚得可爱。

       “好啦我知道了，小凯你下周不是要出省比赛了吗？这周末还见面？”

       清凉的薄荷音通过电波传递清晰钻入王俊凯的耳朵，彼时他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凝视深蓝的天空，想着自家小孩儿应该是刚洗完澡，头顶冒着湿漉漉的热气，穿着和自己身上配一套的情侣睡衣，靠在床头和他说话，心里一阵温暖的电流撺掇而过，虎牙跑出来吹着夜风，先前不满的语气瞬间烟消云散。

       “和你见面比较重要，我想你。”

       并非轰轰烈烈的话语，简单几个字就让王源红了耳根；上铺床位装了床帘，明亮的灯光隔绝在外，明明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王源还是抬手捂住了脸。

       熬过对于王俊凯而言艰难的两年“异地恋”后，仗着拿很多奖为校争了光、课减少，王俊凯索性在A大商圈内租了一套小公寓，这样他和王源的距离就从恼人的四十分钟车程，缩短到了尚可接受的十分钟步行。

       王俊凯把公寓钥匙递给王源的时候，后者显然收到了惊吓；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男朋友随手把钥匙串在自己的钥匙串上，王源张嘴半天，总算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凯我们这进展会不会有点快？！”

       王俊凯抬起眼，形状优美的桃花眼上挑，带着天然的风情，看向王源深情款款、温柔浓郁。他几乎是秒懂了王源的意思，大笑着揉了揉王源的脑袋：

       “你想哪里去了！这房子你想来就来，没逼你一定要搬进去和我一起住。”下一秒嘴角一歪换上痞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同居？欢迎啊！”

       从高中时期起就被调戏的源哥仍旧是不争气地涨红了脸，瞪大杏眼、嘟起嘴的样子让王俊凯笑得更欢了。王源伸手抢走王俊凯手里的钥匙串，不料手抽回不够及时，被刚刚还在耍流氓的人包住，温暖干燥。王源佯装怒意，却在对上王俊凯炙热的眼神时失去所有言语——

       “你愿意的话，那里就是我们的家。”

       几乎是半推半就，两人一起决定了公寓的布置装饰，朴素简约的风格让处女座王俊凯十分受用。王源放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在屋子里，两人都闲下来的晚上，就窝在从宜家淘来的小沙发里，头碰头看电影。

       通常看着看着，演变成气息交融、四肢纠缠，电影音效在房屋上空奏响激荡的呜鸣，颤抖着飘出窗外，和月亮一同躲入乌黑的云层，有声胜无声了。

03

       王源写完了稿，挑了几张下午采访的角度不错的照片，打包文件给报社编辑发了过去。接到采访大学生竞赛冠军的任务时王源先是轻微的讶异，在看到采访对象的照片时，心底的喜悦和骄傲如同盛开的花田，芳香满溢——

       这个身穿西装、手捧金奖杯、笑得灿烂的充满正能量的男孩，是我的呀。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头，王俊凯在开放式的厨房里为他煮面当夜宵，五年前一脸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围着和他身形不相称的围裙，执着筷子为面条过水；似乎是感应到了王源的目光，王俊凯扭头，邀功似的地扬了扬下巴。

       “面马上煮好了。”

       王源应了一声，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他刚刚收到了同行传来的一份表格，表格的样式并不复杂，白底加粗黑字的内容却对王源有着致命吸引力——

       “关于选调实习记者代表中央前往阿富汗进行战况实报的通知”

       光标闪烁，王源覆在鼠标上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填志愿的时候，以理科生的身份填报新闻系，王源经过了深思熟虑。大抵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生活过于一帆风顺，除了王俊凯是他生命中的大意外；和王俊凯在一起后身体内的躁动因子日益占据主导权，不惧挑战的念想促使王源选择以笔杆话筒为抢，为社会和公众发声、传播深层次的信息价值。事实证明他的路选对了，骨子里的不甘心和一腔热血正气让他在实践中如鱼得水。

       课堂上观看的战地记者影片历历在目，战区炮火纷飞的声响、硝烟弥漫的现场、灾区人民的布满整张脸的绝望，深深刺痛王源的心。一股冲动在心底叫嚣着，鼓动他去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和平的进展发声。实习记者的条件，王源全部达标，语言方面有随行翻译，不是退缩阻挠的借口。

       王俊凯会同意吗？

       以往王源的任何决定，几乎没有得到王俊凯的反驳。王源亦曾数次在王俊凯面前提过职业规划，均是以王俊凯印在额头上的吻为答复。爱人的力量从头顶灌输全身，王俊凯温柔的回应是安抚，更是宠溺。

       “源源开心就好。”他总是这么说。

       王源收回思绪，仔细查看选拔时间。程序略微复杂，一个月的时间完成选拔，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培训，正式前往国外，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试试吧，反正不一定能选上。先不要告诉王俊凯就好了。

       王源咬着嘴唇，手指飞舞敲下个人信息，争分夺秒填完后迅速发送了出去，然后猛得合上笔记本电脑，身体后仰，闭上眼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长舒一口气。

       “叹什么气呢。”

       脑袋被一双有力的手托起。王源睁眼，台灯的光晕倒映在王俊凯明亮的瞳孔里，烫人的温暖倾泻而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太阳穴部位，看似不经意却又暗暗用了力转动按摩；手指的主人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累吗？”

       仰视的角度看过去，王俊凯浓密的睫毛纤长，轻柔扫过王源的脸颊，顺带一并过滤掉他大脑中那些暂时还不切实际的担忧和妄想。王源重新闭上眼，直起身子迎合王俊凯的吻。唇齿相依恋恋不舍地分开，整理好表情露出一如既往地笑容。

       “不累，我想吃你做的面。放麻油了吗？”

       “不放你会吃吗祖宗？过来。”

       两人对桌而坐，面条冒着热气，王源隔着雾气看不清王俊凯的表情，他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

       “小凯，你毕业后怎么打算？”

       王俊凯“哧溜”一声吸进一根面条，含含糊糊地回答：“你去哪我就去哪。”

       典型的王俊凯式风格。王源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放了麻油的热汤香气扑鼻，此刻他却没有以往那么旺盛的食欲。

       “我认真问你呢。”

       “我确实是在认真回答你啊。”王俊凯捧起碗喝了一口汤，放回桌子上的时候发出“哐”的一声，“你不是说报社编辑私下里说服你毕业后直接签工作合同么？市里科研组的那群老头想让我毕业后留下来给竞赛组当领队兼导师，工资不成问题，比留校当教授还要高。这个房子可以一直住下去。”他顺手抽出一张纸巾擦去唇角的汤汁。

       “如果你想在其他城市定居，我们就离开这里。之前和你商量过的和我哥们一起投资的项目，第一期成果出来了，除去所有硬件人工成本的净利润有3000多；再加上我爸借我的钱拿去炒股分红，短期内在新环境里落脚不是问题。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们两个一起，完全有能力自力更生。你在担心什么呢，王源儿？”

       王俊凯的眉眼之间尽是运筹帷幄的凛然，目光从容认真，看得王源先是一愣，随后眼眶一阵发热。

       他成长了。不仅仅是身形上的拔高和性格上的收敛，对于未来的描述像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大人——哦不，他刚过22岁生日，已经是大人了；只不过因为少年时代相识，王俊凯的不羁的初印象一直扎根在王源心底，潜意识里阻挡王源对于两个人的蜕变的认知。王俊凯波澜不惊地把自己规划进未来的版图里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不可逆地扭转了——仿佛麦田里的火车，义无反顾开往新新原野。

       王俊凯捕捉到对面人抬手抹眼睛的小动作，担心地凑上前握住王源纤细的手腕。

       “源源？”

       “没事儿，汤汁溅到眼睛里了。”

       原本酝酿着和盘托出的心思，被尽数咽进肚子里。

04

       仍是低估了风平浪静的保质期。

       转眼间到了11月8日，王源的生日。王俊凯本打算带他去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奈何王源临时接到了采访任务，忙碌下来估计要傍晚七八点。餐厅是去不成了，两人临时改变计划，就在小公寓里庆祝。

       在报社里把材料整理完毕，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王源匆忙往王俊凯的住处赶，11月的日夜温差大，他裹紧外套，小跑着上楼，钥匙打开防盗门时却意外没有见到明亮的餐厅和满桌的饭菜。

       卧室里亮着灯，王源脱了鞋子，摸索着进屋。

       “小凯？”

       王俊凯站在桌前，电脑的屏幕亮着惨白的光，投射在墙上的人影摇曳不定。王源又唤了一声，王俊凯身体动了动，转过身，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怎么了？”

       王俊凯盯着王源，眸子里复杂的情绪翻涌，深藏巨浪，半响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王源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王源还没来得及回答，王俊凯抄起鼠标往桌上一摔，塑料碎裂的声响吓得王源后退一步：

       “我他妈要是到明年都不开邮箱，你是不是打算明年直接丢下我去阿富汗那个鬼地方？！啊？！”

       王源定睛一看，方知大事不妙。

       之前用王俊凯的电脑登入邮箱发送了战地实习记者的报名表，网页自动记住了他的邮箱主页，王俊凯一登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王源通过初选的邮件回复。

       王源眼前一黑，早在一个月前斟酌好的说辞统统失效；心乱如麻，刚开口说一个“我”字便被王俊凯粗暴地打断：

       “这么大个事儿！别说商量了，你提都不提，就这么擅自决定了？王源你脑子里缺哪根筋才会要去当战地记者？多少人在战场上丧命你知不知道？！！去那里玩命你就是蠢！！”

       大概是气极，王俊凯说话没怎么经过脑子。王源紧绷的理智弦“啪”地一声断得粉碎。

       “王俊凯你不理解就不要胡说八道！整天呆在实验室里摆弄仪器刷题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样貌？你日子过得心安理得，就不能允许我有点新闻理想和救赎主义吗？！！”

       王俊凯被王源吼得愣了一愣，眉心鼓起小山丘，眼角凌厉的痛苦显露无疑。

       “好样的王源，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贪图享乐的样子？是，我不懂你们崇高的理想，可我再不济也是你男朋友！！你略过我擅自做了决定，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我在你心中什么位置啊王源？？！！”

       王源被问住了，心门堵着一块秤砣，无论如何都移不动，沉甸甸拉扯着心脏的软肉发痛。

       王俊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规划进了未来，可自己呢？一心有大梦想要去拯救世界，唯独忘了在自己和王俊凯的关系之间，加上一把坚固的锁。

       他理亏，却因为王俊凯激烈的回应拉不下脸面，声音小了几分贝，语气依旧强硬：

       “我也是有主见的成年人，凭什么时刻被你管着向你要许可？况且我跟你商量的话你一定不会同意不是么？好，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

       “晚了！！！”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空气里，王俊凯急躁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往王源面前的地上一砸——

       “生日快乐啊王源，我祝你梦想成真——”

       “砰。”

       甩门而去的噪音震得王源耳膜发疼。他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缓缓蹲下身，捡起被王俊凯用力丢在地上的盒子，打开——

       一枚刻着W&w的银戒。

05

       冬日的冷空气来得猝不及防。

       寒流一路南下，短短一个星期之内侵袭全省范围，王源手忙脚乱换上毛衣和厚外套，和生日那天中午和王俊凯一起逛街置办的同款不同色针织衫被挂进衣柜深处。

       王俊凯。

       心尖上三个字远比刺骨的冷风折磨王源神经衰弱更甚。那一晚争吵过后王源离开王俊凯的公寓回到宿舍，木讷地登上邮箱，机械地回复了战地实习记者选拔的相关个人信息。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鼠标猛点“撤回邮件”却是徒劳无功。

       他们有两个星期没见面了。

       王源想把钥匙装进信封里还给王俊凯，又怕此举过于决断。明明谁都没有说过分手，硬是死撑十几天中断所有联系。蛰伏的刺完全竖起，谁也不愿意让步。

       路边的灰尘被风卷起吹进王源眼睛里，喝下去的热茶苦不堪言。王源停下脚步，揉揉眼，视线恢复明朗后看见十步开外矗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晚课还有十分钟打铃，篮球场旁边的这条路上没什么人。王俊凯穿着修身的风衣，一半身子隐于黑暗里，球场照明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延伸到王源脚下，似是邀请，又像是妥协。

       王俊凯目光锁定王源走过来，二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到一臂之遥。王源别过脸去，王俊凯的声音不容分说压迫下来。

       “我给你的礼物呢？”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礼物，是打算要回去然后提分手吗？王源眼眶一热，嗫嚅着吐出两个字：“扔了。”

       他似乎听见王俊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下一秒双肩背束缚住剧烈摇晃，王俊凯的声音带着明显压抑的急躁和愤怒：“你扔了？什么时候？扔哪了？！”

       就这么执意要拿回去吗？王源眨了下眼，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更加用力偏过头，把狼狈的表情藏进黑暗里，避开王俊凯的视线，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平稳：“今天扔的，丢宿舍楼下垃圾桶了。”

       王俊凯双手脱了力，盯着王源若有所思一会儿，目光呆滞，缓缓吐出一句话，语调没有起伏：

       “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不能丢。”

       然后他转身走了。

       心里防线轰然倒塌的前一秒，王源看见王俊凯步伐突然加快往篮球场后方走去，那里是学校的小型垃圾回收站，囤积了一天从各教学楼和宿舍运来的垃圾。

       然后他看见王俊凯抬起手臂，打开了第一个大垃圾桶——

       王源突然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洁癖严重的、平日里薯片屑留在沙发上都要清理许久的王俊凯，此刻要翻垃圾桶找送给王源却被丢掉的戒指。

       两个认知的重叠让王源得五脏六腑难受得搅成一团，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冲向正要开始疯狂行径的男孩，赶在他伸手下去翻找之前翻转过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

       他拿出从一开始就揣在口袋里的左手，拉过王俊凯右手，手指插入指缝紧紧相贴，脉搏的频率趋于一致，中指的硬物硌在指关节处，冰凉的痛感真实刻骨。

       “我没丢。”

       “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丢啊王俊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几天过去，此时眼前的人浑身笼罩着憔悴的气息，下巴上一圈青涩的胡渣，眼眶通红，像是喝醉，又像是哭过。

       王俊凯反复磨砂王源左手中指的戒指，顽固地反复确认其存在；半响才低下头，目光直直撞进王源同样水光迷蒙的眼底，一字一句说出闷在心口许久的话：

       “戴上戒指就是我的人了，去阿富汗也不准摘下来。”

       胸膛相贴，心跳趋于共鸣的频率。王源把头埋进王俊凯的肩窝，收紧了环抱他腰腹的手臂。

       “我答应你。”

06

       我习惯性地怀念过去，可我对怀旧已经厌倦了。

       你身上的新鲜感蒸发殆尽，可我对新鲜感已经厌倦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穿梭高楼雨林，可我对平凡的现实已经厌倦了。

       我是被放飞的风筝，怀揣自由梦；纵然我遨游于天高地远无比留恋，你手里牵着线，我依然会回去找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要和你在一起。

END